在满是茂盛的野草与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中,用碎石铺设了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墓地内。
木瑾放下手中的篮子,望着地上那用青砖砌得严实的墓室,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四周也用青砖圈了围墙,场地倒是很大,墓前的祭台也修建得宏伟,宽阔。可上面寥寥无几的祭品却似乎在无情地嘲笑着什么。
一块青石碑立在那里,上书:陶氏秀兰之墓。再无其它字。
一阵风吹过来,墓前萧瑟,干净得骇人,她冷笑,不是说陶秀兰是胡贵妃的姐姐么?怎么,连戏都懒得做了?连祭品都不送一份么?她伸出手,摩挲着墓上的字,有泪滴落。
木瑾缓缓跪了下去,伸开双臂抱住冰凉的墓碑,喃喃地:“姨娘!秋儿来看你了。你可知道?”
墓地外。金嬷嬷被吉祥拦着说话。她擦拭着不断流出的泪水,涟涟不断:大小姐有情义,竟然来看姨娘。四小姐都不曾来......
她想不通,陶姨娘死了,作为亲女的珍珠公主怎就不回来瞧瞧呢?这娘老子死了,在朝为官的都要回家奔丧啊?怎么这公主比那当官的还忙啊?姨娘心里该有多想啊?姨娘死前都攥着那只小鞋子啊。”
她呜咽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那只小鞋子还揣在怀里呢。原本下葬那日,她想放了进去,被木老爷一瞪眼:“荒唐!公主还在,怎可把她的东西放进去?你活腻了?”
吓得她一激灵,就给收了起来。今日来,也是想着带了它来,在姨娘坟前摆上一摆,以慰籍陶姨娘的思女之苦。
她忙慌慌地掏了出来,就往墓地里面去:陶姨娘定是等得急了,哎,瞧她这记性。
吉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嬷嬷!”
木瑾闻声,起身,就见金嬷嬷匆匆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就从怀里面掏出一双小鞋子来,小心放在供台上,哽着声:“姨娘,奴婢带小姐来看你了......“
木瑾双眼发直,定定地望着那双小花鞋,目光恍惚:
“姨娘,这是我小时候穿的鞋子吗?好漂亮!“
“是呢。好看么,姨娘再给你做。”
“我要一样的花,就像这上面一样的。”
“好!”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做得与这双一样漂亮了。因为,当年那双小花鞋的鞋面,竟然是姨娘用肚兜做的,那是上好的银丝雪纱料。现在想来,她一个姨娘,哪来的这样好的料子?是她当年从王府带出来的罢。也是她当时浑身上下唯一剩下的好东西了。
她的鼻子酸了一下,姨娘还留着它,竟放得这般好。只不知前世自己没了,姨娘是如何的伤心?
她禁不住伸出手去,双手托起,阳光下,鞋面在熠熠发光,她仿佛看见陶姨娘欣喜地一针一线地缝制着,时而歪头巧笑一下。
金嬷嬷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姨娘放心,小姐肯定会来看你的。小姐最是孝顺了,小时候......“
木瑾望着这个健谈的老人,忽然发现她的头上竟然生出了白发,金嬷嬷才四十出头呀。
“嬷嬷!”她叫。
......
三日后,邹氏虎着脸,坐在厅堂:“不行!”
她瞪着站在面前的木瑾,双目鼓起,:“金嬷嬷是卖了死契的,陶秀兰死了,到大厨房去帮忙就是,哪有放了家去的道理?”
木瑾笑微微地望着她,她就知道,邹氏没有那么好说话。
她脆生生说:“夫人说得是呢,所以,我出五十两银子,夫人快把身契给我罢。”
邹氏一楞,狐疑地望了一眼木瑾:想不通,她花五十两银子,买一个半老仆人。这是为哪般?她心下嘀咕,看着木瑾,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可除了微笑再无其它。
看着木瑾翩然远去的身影,她朝身边的妈妈一努嘴,悄悄跟了出去。
金嬷嬷捏着手中的卖身契,泪眼朦胧:“小姐!”
说着趴下去磕头,额头都磕得红了。木瑾由着她,叫杜鹃拉起了她,问了,知道她侄子已经在府门外等着,吩咐吉祥送了她出去。
自己低着头,回到了碧芸居。
金嬷嬷叫侄子先与管家拿了身契去衙门消了奴籍,自己回到房中拎了昨晚就收好的小包袱,走出门来。给门口的管事妈妈一样样看过,又重新扎了起来。
出得角门,见吉祥等在门外,见她出来,甜笑着上前帮她提了包袱,悄悄儿地塞了一卷东西在她袖子里面。她一楞,吉祥悄声说::拿好了,小姐给的。”
说完,飞快转身跑了。守门婆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金嬷嬷回过神,爬上了马车,放下棉布帘子,这才掏出东西,眼泪又流了出来:整整300两银票。
她怔怔地呆了一会,忽然爬了起来,双手撑着车厢板,向木瑾的院子叩头......
屋子内,邹氏皱着眉头,不相信地:“果真放了出去?她图什么?”
身边妈妈使劲点头:“是的,没错,奴婢看得真真的。管家都去消籍了,人也已经出了府门了。估计这会子都已经在路上了。”
又凑上前:“夫人,你说大小姐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要不,奴婢再去打探?”
邹氏不耐地挥手:“人都放出去了,还能耍啥花招?也亏你想得出。”
忽然眼睛一亮,看着身边妈妈:“她有没有带了什么东西出去?比如,箱子之类的。”
妈妈忙摆手:“夫人放心,管事妈妈查过的,只一个小包袱,不可能。”
见邹氏盯着她,晃过神来,上前一步,低声说:“奴婢都看着哪,她们自回来,库房都没有进过,放心,奴婢派人日夜盯着哪。”
邹氏这才吁了一口气,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皱着眉头说;“这哥儿很快就要出生了,总不能委屈了他。这手头还真没有几个余钱。老爷又是个惯常只会伸手的,你说,这府里当初给这位大小姐办嫁妆,到底砸下了多少银子,这不是浪费么?横竖我们在这苦哈哈地穷捱着,她那里大堆的死物放在那儿,将来也不知便宜了谁家......”
妈妈忙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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