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纤手一滞,凝目看他,那样的目光似是审视、判断,又如亮如针芒,似要将眼前的他彻底看透,良久,极淡极淡地一笑,“楚离只是不喜麻烦他人,驸马毋须庸扰。”
东方陵顷身体一滞,殿内刹时又陷入一片静寂,寒风吹过,宋楚身上披着的白狐裘“砰”地坠地,似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得很远很远。
宋楚似恍然未觉,只是漠然地拿起另一本奏折翻阅,淡淡道,“夜已深了,驸马去歇着吧!”
***
三月七日,楚皇病逝,楚国哀鸿一片。
三月十五日,楚国举行登基大典,宋楚正式登基为皇。
从她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兴修水利、废除酷刑,减轻田租、赋役和刑狱,开创科举考试,不分男女,着力培养各处人才,断除了只有官级才能入仕的独断,此举引起楚国大臣纷纷不满,以身体抱恙为由罢上早朝。
宋楚大力提拔年轻科举的人才入朝为官,已此特召,如若有朝臣不满,三日未上早朝,即予告老归老。从朝臣以为年轻的帝王只是随口一说,却未想三日之后真有人取而代之,吓得不敢造次,纷纷请罪早朝。
另一处,东萧世子萧景玉命丧皇朝飞渡桥终是传入东萧,引起众国一片轩然大波,东萧全朝上下极为震撼与愤怒,不惜余地与西岂连手攻打濮阳澜沧江等地,各处一时烽烟狼卷,战火连天,短短几天,因战火死伤的百姓士兵不计其数。
而此刻楚国未央宫却一片静谧。
屋外,紫苏移目看去,窗前,那一袭白衣胜雪的男人独立风中,遥望前方,白衣在风中不断翻飞,长长的黑发交织,竟首次令她生出一种寂寥凄凉之感。
“王爷……”紫苏长睫轻颤,走到东方陵顷跟前,低声禀告道,“濮阳、云国等地发生战乱,皇上那边传来急报,要你速速赶回濮阳。”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三次八百里加急了,相信濮阳那边定然是碰到了棘手之事,不然,亦不会催得这般急偿。
等了许久,紫苏正以为他向往常一样不会回复,正欲告退回禀那边消息之时,那淡如风般雍雅的声音轻轻响起,“一个时辰后出发,下去准备吧!”
紫苏一楞,颔首,转身下去准备,在邻近门槛之时。
“你说若是有人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误时,该如何挽回当初的局面?”极轻极淡的声音传来,仿如风一吹就散。
紫苏一怔,顿住脚步,回首,下意识的抬首望他一眼,可那一刻她却看不清他的神情,那张清逸的侧脸似乎浮上一层淡淡的薄雾,雾后的那张脸空蒙缥缈。
“王爷是在说王妃吗?”紫苏稍稍停顿一会,继而道,“奴婢虽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亦知王妃心底还是有王爷的,不然她也就不会在飞渡桥上选择您了。皇后始终因萧景玉而亡,王妃心思剔透玲珑自是明白个中缘由,她虽因萧景玉一事暂时与王爷您置气,但奴婢相信,等过一段时间她想通了,定然理解你此举。”
“事情又何是你想的这般简单?”东方陵顷声音似有某种怅然若失的情绪,淡声道,“你退下吧!”
紫苏望了一眼他,颔首,缓缓退下。
东方陵顷抬眸望着着这渐暗的天空,竟不知天气何时已下了绵绵细雨,“下雨了呢!”轻轻溢出的是失神的呢喃,微微顿了一顿,似终做了极大的决定,附而抬步往楚处所在地而去。
***
未央宫的书房,此刻宋楚正在批阅奏折。
“王……”禁军统领古晟睿急步而入,单膝跪地,“萧景玉的尸首已经找到了,现在正摆放在太和殿。”
“啪!”地一声宋楚手中的奏折骤然掉地。
古晟睿抬首,只见眼前红色衣袂一荡,楚离已不见了踪迹。
走廊拐角末端,刚刚走来的东方陵顷见那抹红色的身影走的极为匆忙,转头望了一眼正从书房内走出的古晟睿,古晟睿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拱手恭敬道,“驸马……”
东方陵顷微微颔首,视线落在那步履匆忙的人儿上,淡淡道,“楚皇,这是怎么了?”
古晟睿答道,“萧景玉的尸体已经寻到了!现在正放在太和殿。”
东方陵顷身体一顿,转身便往太和殿的方向而去。
太和殿所在偏僻,再加上长年未有人住,满殿充满着沉闷腐朽的味道,殿内光线有些偏暗,在这空旷寂寒的地方,宽宽的帐幔下,摆放着一具灵柩。
“王……”守在灵柩面前的禁军跪地,其中一名为首的禁军头领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条用丝帕包裹着的手链,低声禀告道,“王,这是从他的身上寻到的!”
再见到那条熟悉的手链,宋楚身体轻颤,垂下眼帘,伸手接过,良久后,才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那群禁军都悄无息的退下,殿内只余下那个雍容华贵的女王。
冷风透窗而过,吹在屋内女子苍白如纸的面颊,女子的指甲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深深嵌入了掌心,纤细的身子在风中微微着,她张着嘴深吸一口气,迈开似有千斤重的腿,一步一步地朝灵杦移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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