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的积雪和往年一样厚实,但是和往年不同的是,如今的长安城,有专门的一百零八坊“环卫部门”,隶属执金吾衙门,环卫工人因为时常在衙门的斜对过魏征府受熏陶,于是相当的一丝不苟……
贞观十四年的长安城环卫工人,带了一点点“城管”的属性。
“这些雪松竟然活了。”
二十四岁的李承乾在马车中,抱着一只暖炉,隔着车窗玻璃,看着朱雀街两边种植的绿化树,有些讶异。
这些“歪门邪道”兴起,也不过二三年,除了雪松,也种华山松、油松、青杨、银杏,但尤以雪松为最,主要是皇帝喜欢。城外多是种水杉,因为树干长大,用来打制家具是次了些,可用来做水车、龙骨、器物耗件、车马配件,那是绰绰有余。
“可有甚么话,需要老夫帮你带的?”
长孙无忌靠着车厢,眉头也不挑一下,看到两边街道上民户有条不紊地生炉子点火,也不甚感兴趣。
“问个好就是,与大郎相交,单凭心思即可。”
李承乾坦然了许多,也不再去思量皇帝老子到底是不是要废了他。这几年下来,他不敢也不曾对外人说过,其实他对“皇室”的心思淡了许多,更别提“皇位”。只是,马宾王告诉他“身不由己”,这才任由东宫两班推着走,至于能走到什么程度,他其实已经早已不在意。
他本该在意的,可万万没想到,见惯一件件事物在天地间产生极大的变化,这便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能做一回江南道黜置大使就好了。”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尤其是在这个舅舅面前。
于李承乾这个暖男而言,八牛犁曲辕犁的极大成功,颇有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大彻大悟,这是他皇帝老子称赞他如何“老成持重”“谋国之言”都不能获得的喜悦。
相较于“得位”,他更希望“得道”。
看着太子外甥心不在焉的样子,长孙无忌并没有生气,反而难得地开口道:“京中若有疑虑,诸事可问马周,如若不决……且去魏征府邸拜访就是。”
“嗯?”
李承乾一愣,但马车已经离开了城门。
这一次外出公干,长孙无忌难得地没有老板送行,不过他眼下日子不算好过,这一次的“公干”,也有“惩戒”的意思在。
只是出于“废物”利用的想法,让长孙无忌顺便考察一下沔州诸事,看看是不是和江夏王李道宗说的那样,可以把沔州的施政方式,移植到鄂州去。
灞水乘船至蓝田,然后陆路到蓝田关,随后转丹水南下,便是一路坐船到襄阳。宰辅的仪仗,如何也不会寒酸,更何况,此次出行,好歹也是由储君送行。
汉水入冬也不会冰封,即便是有冰封,也是少数年景。今年的汉水支流多是一层半寸一寸的冰壳子,比不得北地三尺厚冰。
“这襄阳城,倒是有些旧年气象。”
眼前的城市,才是长孙无忌印象中的城市。前隋如此,武德年如此,城内城外泾渭分明,贩夫走卒佝偻猥琐,达官贵人趾高气昂。目中工坊污水横流杂物遍地,田间垄沟不整,界限却是极为分明……
倘使前几年,他还是爱极了这等与世无争的景象。只如今们,便想着这工坊着实的惫怠,需好生调教;田亩无甚规划,偏是百十来亩地收了一户人家,万亩田地岂不是造了五百口人?万亩地,有二三十人伺候,便是大大的浪费。
他又想着,将这多出来的四百多人,分个一半去工坊,那一定是有利可图的,当年回本。剩下的老弱病残,养着也就是养着,兴许还能出几个神童……
猛的一阵南方冷风,阴冷的厉害,顿时让老阴货一个激灵,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襄阳城两天也没有呆住,便顺着汉水,忙不迭地往沔州去赶。
过复州,入沔州,汊川县县令裴行俭早已派人守候,只是哪里晓得,长孙无忌带人直接在他处上了岸,美其名曰“暗访”。
“此间有个十二年水库,没曾想竟有这般大。”
一行人在水库大堤上行走,远处的“小岛”,都是原先谷地矮丘的“山峰”,水库就是一个人工湖,湖中还能瞧见原先人类生存的痕迹。大约是个富户,居然在门口摆了石尊,还有寨墙,也是垒石而成,此刻风平浪静,看的一清二楚。
“汊川县因此水库,得田二十余万亩不说,还让獠人纷纷下山,倒也是一举多得。”
“此间田亩也是和别处大不相同,非是‘井田’,而是‘圆田’。”
“用的起八牛犁,多是‘圆田’,且定是有大庄园。”
“前方临河有个工坊区,风车林立,迥异非常,听说是临漳山学童手笔。”
“张梁丰之营造法式,天下无出其右。”
一行人边走边看,只觉得这田地虽然宽阔,也如襄阳那般有些寂寥,可一看就是打理的极为精细,甚至在灌溉渠的进水处,还能看到竖好的牌头。有专门的农官亲笔刻字,关于贞观十四年春耕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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