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
战马打了个响鼻,然后又安静了下来,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浑身冒着“白气”的骑士们都贪婪地呼吸着,为首的军官抬起已经酸胀的胳膊,身旁的副官立刻喊道:“下马!”
又有两个骑着河曲马的皮甲弓手,策马朝着前方,侦查周围的情况。
很快,在给战马喂清水的同时,皮甲弓手从不同的方向返回:“校尉,安全。”
“给马卸甲——”
原本是仆从的活,眼下就要骑士自己来。很快就有临时的遮风帐篷竖起来,战士一边给战马补精料和清水,更是不停地给战马按摩,让它们尽快从剧烈运动中恢复过来。
空地上,浑身都是血块的安菩吐着白气,摊开了手中的地图,手中的华润号指北针稳定之后,安菩抬头看了看天。是个晴空,夜晚的星星清晰可见。
“校尉,咱们要绕回去,不容易。”
副尉虽然眉头微皱,可也没有恐惧。不远处的战士们更是默不作声地给马儿按摩,偶有说话,也多是互相递着家什,或是炒面肉干之类。
“邱哥,拿一包石灰来。”
生石灰遇水发热,隔着一只竹筒,很快又花开了一筒雪水。
吭!
拍了拍马儿,那战士抚摸着狭长的马脸:“吃点喝点,攒点力气,一会儿兴许还要杀人呢。”
吭哧!
打了个响鼻,马儿又默默地吃着精料,马尾微微晃动,像一条狗。
“呼……”
回望了一眼士兵的气势,安菩戴着皮手套的手,指了指地图,“突厥人应该还有一处地方有粮草,不过,应该是那些杂胡的口粮。”
“方才烧了的那地,我看到了契骨人。”
副尉说罢,看着安菩,“要不要我走一遭。”
“契骨人耐寒,应该是被逼着来的。不过,就算是被逼着来的,未必就愿意反正。你要是去了,他们拿你去突厥人那里邀功,这不是白白送死?”
“都是冒险,一回生二回熟。长孙冲这等公子哥,都敢在这当口逗留西域,咱们怕个甚么?”
“呼……”安菩其实很想自己去,但他是一团校尉,三百号人这次出来,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他是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的,更何况,他能混到这里,全靠着张德费尽心思,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不能拿张德和程处弼的前程开玩笑。
“若见风向不对,立刻就逃,别拼命。”
“这是军令?”
“军令。”
“喏!”
副尉抱拳行礼,然后道:“换一匹漠北马给我!”
“锐字旅快点——”
安菩吼了一声,锐字旅的士兵立刻抖擞了精神,此时距离他们冲杀突厥人暗哨、游哨、岗哨再到冲垮驼阵粮营,然后烧毁粮草突围,不过是一个时辰。上半夜他们一直在休息,直到喝完“卡瓦哈”这种又苦又涩的汤剂,才开始了这场冒险。
嗒、嗒、嗒……
朱俱波王城的大本营,程处弼扫了一眼一尺大小的时钟,眉头微皱:“寅时了。”
“都尉。”
亲卫看到程处弼推门出来,唤了一声,跟了上来。
嘎吱嘎吱嘎吱……
上好的牛皮马靴,内里用蛟龙皮反衬,上面缝着羊绒,保暖轻便又舒服。踩在积雪上,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程处弼虽然没有穿上全身甲,但却挂着一块胸甲,腰间的横刀已经换了一把。白天突厥人是攻上城头的,正如他通过城内软骨头,对朱俱波王城布置了如指掌。突厥人的吐屯,只会更加清楚。
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是从东门传来的。
“墩儿!”
嘭!
仿佛是听到了有人下马摔了一跤,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本营的闸门打开。急促的脚步声越发密集,然后一个嘴唇发紫,浑身沾满赤红冰渣的探马单膝跪地,冲程处弼吼道:“都尉!幸不辱命,突厥人虽设三哨,但还是让兄弟们得手!突厥驼阵中的粮草,烧了一大半,兄弟们撒了石灰,剩下的就算没烧,也不能吃。”
“好!”
程处弼大叫一声,然后道,“传令!令鼓手……不,令号手冲城外吹号!不要停,没力气了给老子把嘬奶的力气都使出来!”
“是!”
巨大的号,是特制的号,华润号专门制作了一批声音极度低沉响亮浑厚的号,这些号一旦吹响,数里之内都是听清。
程处弼不过是使个手段,吵一下那些不服帖的突厥人。
“这种天气,人来的少,就是死路一条。人来的多,还能不带粮草吗?可仓储之间,就凭这群蛮子,也想修个固若金汤的营寨粮仓出来不成?”
拍着手,程处弼兴奋无比,冲周围的军士笑道,“突厥人以为自己是谁?安北都护府的火头军吗?!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嘲笑,瞬间感染了原本还有些压抑的士兵。摩拳擦掌的战士们精神抖擞,连连问道:“都尉,明日突厥人只有两条路!”
不错,只有两条路,要么孤注一掷,要么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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