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大车的特产和礼物,李震是知道张德这里女郎不少子女几个的,只是他见到李丽质和阿史德银楚的时候,整个人都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话来。差点就想转身逃回洛阳,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可惜啊,别说他爹跟张公谨的关系,就是他自己,跟老张那是“拜过把子”的。不敢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拖累死李绩也许没可能,老张要是完蛋,拉着李震一起在黄泉路上搓个麻将,这是毫无压力啊。
“三郎,你早就知道了?”
李震跟张大安说话的时候,正跟张沔玩拼图。这拼图是木头和玉石做的,还有印刷好的图纸,可以说是相当的精致高大上了,一般人家是绝对玩不起。
玩得正高兴的张沔并没有琢磨着拼完整,而是挑着好看的颜色,尤其是那种玉石做的拼图零件,最是抢眼。
“知道是知道,不过也是来了武汉,才知道个真切。早先大人说起,只觉得跟传奇也似,哪曾想,哥哥厉害。”
张大安感慨一声,心服口服,然后话锋一转:“对了兄长,见了中书令,可曾说起是个甚么差事?”
“还未定,要等人上疏,鸿胪寺如今新设蕃地衙署,除教化蛮夷之外,似乎还有调和通商之责。如今也是吃不准,到底是不是个长久差事,若是久了,我去西南作甚?且不说豺狼虎豹蛇鼠虫蚁,就那山高路远的地界,连个乐子都没有,受罪么?”
“鸿胪寺改制在即,倒也不是中书令诓你。”作为江阴县令,虽然还没有赴任,还窝在武汉悠哉悠哉,但对时政变化,张大安还是很能捕捉的。
“噢?甚么意思?”
“长孙冲‘困’于河中,做了榻上苏武,这就是个由头。早先蕃地使者,多是个和稀泥的差事,或是敷衍了事或是两头通吃,总之,正经的事体,不见有甚么成效的。除突厥之流需倾力镇杀之外,如契丹、奚人、高句丽……可曾见茂约公走一遭么?”
张大安讲的道理还是很明白的,只有强如突厥,才会让中原该缩的时候缩,其余蛮夷,撑死就是个地区小霸,剿抚并举不过是历来套路。
“那鸿胪寺的蕃地使者,岂非另有重用?”
“以小弟之见,只怕着眼处,便是调和通商。只是却未必会明说,至多就是以‘庇护中国百姓’为由。说到底,商贾贱业,不能堂而皇之的。”
“噢?莫非是因丝路利润?”
脑子一转,不算太笨的李震如是问道,他从长安搬家到了洛阳,不是没见过“王下七武海”之流的新型皇家走狗的嚣张,其中利益纠缠,怎么都绕不开皇帝本人。
他之所以提到丝路利润,那是因为去年侯氏搞了一票大的,竟然在葱岭以西以及信度河占了数“国”,用以经营。
这些产业在中国之外,原本是不安全的,可是西军能打,整个图伦碛都成了唐人孩童尿尿拌沙子的沙包,离西军不远的这些产业,只要勤于“劳军”,还怕不能震慑那些土族?
更何况,即便将来哪天丢了西域,或者说西军不能打了,这些产业扔了就是扔了,只要有个三五十年,这几乎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也捞够了。
李震尚且晓得,洛阳新贵能不知道吗?关陇老世族能不眼热?即便怼不过豳州大混混,可还不能给侯君集这个老流氓上眼药?哪怕请张亮这个不要脸的跑去李董那里告刁状,那也能“损人不利己”,纯粹精神上爽一把,愉悦啊。
再者说了,万一眼热的是李董本人呢?
“贞观十六年就要做的事情,也是因为内府消息不稳,这才拖了二年。假母也是能进出洛阳宫的人,见过皇后,探过口风的。”
“琅琊公主和你说过?”
“皇帝的意思,大约是要委派汉官,以制蕃地,有类边疆羁縻。只是颠倒过来,往常多是蛮夷在胡地制夷人,如今么,大约就是汉官在胡地制汉人。”
李震眉头一皱,“这是甚么说道?”
“如侯氏之流,在葱岭借着唐朝威严,震慑土蛮,难不成这金矿归侯氏,厮杀归朝廷?哪有这般的好事。”
张大安一脸的不屑,“你见过当今皇帝吃过亏?”
“……”
李震顿时摇摇头。
“这就是了,只要西军在,汉官在蕃地,方有权威。”
“如此说来我便明白了,这是要借鸿胪寺,问西秦社这等在外新贵收税?”
“如今担心的,就是怕这些个在外豪杰不肯乖乖地交钱。毕竟,人在中国之外,不受中国之法,怕不是杀官造反的,也没甚个要紧。”
“……”
听着就渗人啊。
李震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然后小声问道:“我去做这差事,怕不是得罪人?”
“兄长想个甚么呢,岂能让你去担这祸事?如今便是皇帝那里,也是徐徐图之,不会逼迫太甚。否则,效仿巨野县故事,在中国之外,又有甚么难的?”
“说的也是啊。”
李震心想怎么地也不能坑到他头上啊,皇帝就算打了中国之外唐朝商人商社的主意,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够胡吃海喝,哪儿那么容易下刀子。没瞧见朝廷还要给勇于冒险的唐人颁奖吗?
“王下七武海”,听着就霸气……
稍稍宽心的李震也心情愉悦起来,心想只要跟着天使往西南走一遭,资历这么一抬,跑去京城混个小有油水的部门当个小头目,还不是美滋滋?
反正他也不想做什么尚书宰相,人生就是要淡定嘛。
心情大好的李震于是咧着嘴看张沔正在挑拣优质拼图,乐呵呵地假模假样责怪道:“小郎,我都要被你气死了,图纸都在边上,怎地不好好拼接起来?偏是学个小娘,摘选好看的物件?”
张沔歪着脑袋抬头瞄了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挑那些玉石做的零件。
见张沔不鸟他,李震顿时开了个玩笑:“你啊你,却不如你家阿耶那般聪敏,小郎,你可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么?”
张沔又抬头瞄了他一眼:“气死的。”
“……”
“……”
张大安在一旁击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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