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县东南那一片有多大规模呢?大概就是苏州常州所有的可耕地面积。只是这年头的江北还不如千几百年后那么爽,因为长江冲刷以及靠海的缘故,大量的土地除了长草其实也没什么卵用。
但以前没用,不代表现在也没用。贞观八年之后开挖的大量人工沟渠,终于缓解了江北地区的内涝淤灌。
“围圩造田”又让江北地区终于有了可以合理利用的水田,尽管田地很难和江南一般连成一片,被大量的泽陂湖泊河流切割,每一块“圩”的面积,都不大。大者也不过五七千亩,小的可能就一百亩出头。
以前可能瞧不上,但因为扬子江入海口是典型的“鱼米之乡”扎堆地界,往来交通用舟船的话,反倒是便利不少。
尤其是随着苏常等地大量的经济作物侵占粮食耕地,倒逼了农业技术升级,努力提高单位亩产的同时,也开始向外寻找合适的粮食输入地。
流求、朝鲜道、扶桑诸岛、南海……虽然都能产米,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眼门前的江北“新田”,一时间就成了“失地农民”迁徙的第一站。
只是零散的“移民”并没有多大影响,而且往往占据的也只是沙田,亩产和上等水浇地比起来,大概连一半产出都没有。
按照正常的发展,没有官方推动水利工程的情况下,仅仅是靠民间自发地休整田地,怎么地也得三五百年。
只是谁曾想皇帝老子让朝鲜道发兵扶桑,这江河湖海的当口,就算是起来了。
“江阴人弄了恁多就是宁海县的田地作甚?”
“谁知道?兴许人家在沙地也能种个太湖米出来呢?”
“做甚么好梦呢……”
江都城内,江右会馆进门就是“麦公祠”,左右才是江右各州县的房间馆子,操着各种江右口音的巨富豪商都在那里讨论这几日扬州州城之中的热闹。
最大的热闹,不外是江阴人又有了大动作,仿佛是一口气吃下了几十万亩的“废田”。这手段看的人莫名其妙,琢磨着那些个被海水泡着、沙子裹着的田地,到底有个什么鬼用。
有消息灵通的,直接攀上了魏叔瑜,一听说总督老大人点了扬子县李县令做扬州都督府长史,顿时琢磨着,是不是和这个事情有关。
这几年江阴人低调的很,也不怎么闹腾,但凡有个动作,也是偷鸡摸狗的模样,没得让人小瞧了不少。
“这扬子县的李大人,要是做了都督府长史,那咱们扬州,岂不是‘雨露均沾’?都能跟着扬子县一起来点实惠?”
“噫!都督府长史,还能管着扬子县去?还能管着海陵县去?”
“嗳,哥哥这话可就未必哦。这年头,做官的行市门道,可不能用武德朝的经验来看。”
“也是,那江汉观察使府,也是一口气管了恁多地界。”
“听闻邹国公还要做个总督?”
“甚么叫听闻?京城早就传开了的。湖北总督。”
“湖北?”
“有湖北,不是还有湖南?”
“湖南土木大使,你们怕不是忘了是谁?”
“孝德公么,这怎会忘……嘶……”
众人这时候才咂摸了一下味道,合着湖北张弘慎,湖南徐孝德?
弘慎公是张梁丰的叔父,孝德公是张梁丰的老丈人……一家子就跟“云梦泽”干上了?
至于江西总督房玄龄如何如何,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几年地方整饬,那当真是种地也似的一遍又一遍,但凡有点家底的老世族,现在琢磨的,就是如何混到低调又有油水的流外官。
原本世家大族是怎么干的?朝廷之中,三五七品各色官僚都要有人,地方六曹六房胥吏皂役都要有奴。基本上地方各色人等,都要仰仗世家大族才能过活。
现如今却是大不一样,“大推恩令”之后,李皇帝牙口不但好,肚量也大,胡吃海喝也不见着能撑死的模样。听说暗杀李皇帝的成百上千,可皇帝老子照样悠哉悠哉,继续杀猪。
武德朝还横的厉害的五姓七望,贞观朝也没见蹦达几年,如今乖乖顺顺的,比奴婢侍妾还要听话。
这时候小门小户的“优势”就出来了,“船小好调头”么。“寒门”经营一下地方小吏的位子,反倒是捡了便宜。只要运作得当,油水惊人不说,这小吏位子,当个祖传染色体传下去都没问题。
哪怕是在大武汉,这父死子继的场景,也不是没有上演。
行市之中,比如牛马市、酱醋坊……但凡做了口碑出来的地方小吏,除了上官摊派,也是要看民间口碑的。武汉是什么地界?不是追求梦想而是追求利润的地界。
一个小吏如果能给市场带来稳定,保证利润增长,那么这就是合格的,这就是需要拥护的。
而在这个基础上,小吏如果头脑正常,带个儿子熟悉业务在众多土豪面前刷脸混个熟络,将来退位了,这商人们怎么琢磨?是寻个不相干不熟悉的,还是找个打了几年交道知根知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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