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天王的儿子,轻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出门办事的。杜构和张德合作一向愉快,做人更是没得挑,之前剿匪也好平海贼也罢,很利落,也很顺心。不过杜构的弟弟就有点让人纠结了。
“大人,张德人在沧州,大兄又在登州,让大兄去一趟便好了。没得让我去了,受人奚落讥诮,又说我去捡拾张大郎的好处。君子不是嗟来之食呢。”
“汝是君子?”
杜如晦懒得理他,这儿子他早就放弃了,长子能继承爵位,并且还能官路亨通的话,杜家经过两代人的努力,成为帝国的一线家族,不成问题。
虽说祖上风光,但那都是往事,恢复荣耀虽然好听,可杜如晦更多时候,还是要开拓全新的局面。
尽管不知道张德到底在做什么,但杜如晦有很清晰的直觉,梁丰县男自入京之后带来的风气,非同寻常。
作为一个能够轻易捕捉到蛛丝马迹的强人,杜如晦的直觉告诉他,年少的张德,或许不是孔孟杨墨,但已经摸到点管仲的脉络。
十七岁,京城中有忠义社为盟友,在外河北道河东道河南道江南道利益往来之辈多不胜数。
放前隋,杨玄感能有那样的江湖地位,是因为他爹厉害到没了边际。但张操之有什么?张公谨?真要较真,张公谨不过是同姓本家,祖上早就分了支。
清河崔氏那么多,不也分大小房吗?
杜天王自从被甄氏兄弟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就不仅仅是想要做个忠臣干吏,然后名垂青史。或许自己死了之后,皇帝会因为感念自己的功劳,嫁个公主给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有可能是小儿子。
但这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杜如晦年少时候想要弄死他叔叔,年长了想要恢复家族的荣耀,后来想要为大唐帝国添砖加瓦名留青史。少年偏执到年长现实再到为立功立德立言琢磨身后名。杜如晦一直在改变,但是既然死了一回没死成。他又有一些变化。
杜天王发现,他居然越来越像长孙无忌了。
然后杜天王又发现,自己像长孙无忌像的有点晚,不过没办法,谁叫自己没有一个漂亮妹妹呢,谁叫自己的舅舅没有高家那么硬扎呢?
“大人,哪有这般小瞧自家儿郎的?”
“呵。”
杜如晦将茶杯的杯盖扣上,手指缓慢而有力地撞击着槠木桌面。“老夫对汝期望不高,只望你平安度日就行。不过老夫观汝平素行事,乃至往来友人,便知晓,老夫若是死了,只怕汝定要惹出事端,祸害了汝兄长。”
“……”
你是亲爹么?
杜荷内心无比的苦逼,不过老爹这气氛这态度,很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杜荷也是无奈,只好道:“大人怎么说就怎么是了。吾听了就是。”
杜如晦见他又是这般耍赖,却也不恼,只是淡然道:“张操之那里。如今汝兄未必能再去做事,不过若是此行沧州,汝能做事妥帖。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面无表情的杜天王,看自己的儿子就像是看一个白痴,然后竖起一根手指:“临死之前,从陛下那里,帮汝讨到一个爵位。若是汝有志气,老夫还能送你去张弘慎或者安北都护府历练,倘使祖宗保佑。兴许五十年后,焉知不能郡公加身?”
“……”
真的假的?我还有这样的资质?
杜荷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这样的水平,混吃等死就是最好的出路。然后找个还算过得去的老丈人。再把自己的小孩拜托给大哥教育一下,兴许将来后代爆发出惊人的才能呢?
杜二郎其实是个严谨的人,如果只以自知之明的话。
不过要说自己老爹给自己嘴炮保证说弄个爵位,自己不心动,那是绝对就是自欺欺人。谁不爱爵位啊,可大唐的爵位那么好混吗?就说张操之吧,他那个爵位,本来就是张叔叔跪求来的,而且还是玄武门之后没多久就求了。
通常来说,这光景给自己儿子求一个,基本没跑了。但张叔叔没给张大素和张大安,反而是给张德求了一个,李董也答应了,显然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再说了,当时皇帝和定远郡公之间,也是默契。皇帝根基不稳,需要更多的地方人才来选拔。然后巧了,江水张氏虽说比不上博崔清崔,可好歹也是有几个能在县令主薄位子上划划水的。
中上县就算了,下县完全没有压力。而且也不需要是地方官,中枢里头比如民部下面的芝麻官,逮着一个是一个。
再比如,京城两县,万年县和长安县,随便挑几个看门的职位占着,这就是功劳。
皇帝需要靠得住的人,定远郡公需要提升自己在九大走狗中的排位,互惠互利的事情,而且也是仅此一次,除非李泰以后也来一招“门事件”,然后李泰的走狗中,也有人逼退李董,然后宰了李承乾,那么兴许就会有第二个张叔叔出现,跑来跟李泰商量着是不是也要弄点老家的人一起升官发财。
杜荷别的不懂,做什么官捞什么财,话多少钱当多大的官,门儿清。就张德那代价,纯粹是张公谨正好对了大老板的胃口,当时换成房玄龄去干这事儿,那就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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