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战果陆续传来,大体的情况汇总了军报和地方奏书之后,身在中枢的杜如晦立刻就向皇帝进言,裁撤定襄都督府,改置州县。
当然杜如晦不会提出改设羁縻州这种脑残议案,如今的辽西漠南还有东部草原,蛮族的人口数量从贞观三年之后,就控制在了一个微妙的水平线上。这种事情,普通百姓是察觉不到的,甚至朝廷重臣中那些不能参政知事的,也不会知道契丹有多少帐丁口,有多少圈牛羊。
不仅仅是契丹,南迁的室韦,向西归附的靺鞨,有多少人马,是要通报给鸿胪寺的人,然后鸿胪寺的人一式三份,一份自己留底,一份交由定襄都督府等边军,最后一份,是交由皇帝保存,内侍省和秘书省各有抄录。
掌管钱粮的民部,反而是一无所知的。
不过,当羁縻州被打散,蛮族瞬间被强行汉化,或者类似大洛泊的核心建设,那么这些数据,又会转交给民部。
戴胄能够迅速摆正位子面对张德,其中的一条重要因素就是:张公谨这个有名的老好人,居然有办法让契丹、白霫等辽西蛮夷,部族丁口能够稳定地下降。
会杀人的骁将,在长安戴老板见的多了,但像张公谨这样几近“十恶不赦”,却有美名远扬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克明,撤督府,置州县,当时时机可否?”
李世民眉头微皱,手中盘着两颗象牙做的圆球。倘若老张在这里看到的话,应该不难发现,这是没有写上编号的台球。
嘎啦嘎啦作响,杜如晦就像是没看到老板在那里盘弄象牙制品,当然杜天王更加不会去琢磨老板是不是违反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的人文主义关怀,他只想跟自己的老板强调一点:“陛下,今时不同往昔,彼时契丹诸部人口鼎盛,胜兵十余万。滦河奚人迁徙之所,亦有契丹二部盘亘。定襄都督府数年经营,臣查阅奏本之后,甚是讶异。若奏疏无误,贞观五年契丹部众,当在五十万以上。”
杜如晦平静地阐述着一个数据,李董一愣:“五十万?”
“此类所计,不过土护真河至渤海一隅。臣大胆揣测,契丹、奚人及二族别种,当有百万之数。”杜如晦面色如常,“突厥败亡,余部或有归附,顽抗之徒,多为室韦契丹等部所并。臣所言今时不同往昔,乃是草原部众吞并兴聚之变化,已一去不复返。”
草原上的厮杀吞并,不论是东方文明还是西方文明,其实都差不多。赤裸裸的适者生存,强者为王。这也是为什么草原民族的父系血统来源极其复杂,和中原汉羌诸苗完全不同的缘故。
突厥败亡之后,以李思摩为首的投降派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对外,也就是中原王朝卑躬屈膝,二是对内,也就是突厥族人残忍血腥。那些既不想卑躬屈膝,又无法直面残忍血腥的部族,夹杂着氏族仇杀的感情因素,就摇身一变,祖宗变成了鲜卑或者匈奴。
然后就能堂而皇之地跟东胡后裔谈一谈合伙的事情。
如果没有张德这条乱入世界线的工科狗,契丹或许会因为这一时的部众人口爆炸,具备了呲牙咧嘴的资格,而中原王朝,也会因为担忧契丹八部咬人,在辽西各地施行羁縻统治。
那么过了数十年数百年,两头通吃的契丹人,或许会在某一个恰当的时机,乘势崛起。
然而乱入的某条江南土狗,让他的同族叔叔在风流潇洒迷倒万千少妇的同时,也莫名其妙地贯彻了“蓝海市场就是爽”的概念。
于是本该人口爆炸的契丹八部,在被张公谨威逼利诱肢解成二部之后,又直接在一场征辽战争中,打掉了三成战兵。
整个过程中,定襄都督府扮演的角色,就是人口贩子背后的金牌打手。而大贺窟哥这条原本骄傲的灰狼,现在连土狗都不如,只能卑微地惶恐地看着曾经的族人背叛契丹同族的旗帜。
然后,那些族人,那些反叛的别部契丹,就被打上了反贼的烙印,扣上了“不臣”的大帽子。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作为一个健壮的劳力,在矿山挖矿至死。
杜天王是知道辽西在做什么勾当,自己的大儿子杜构和张操之在玩什么小把戏,他也一清二楚。
在续命的那两年,杜天王虽然要死要死没死成,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贞观名臣……贞观名臣怎么了?贞观名臣就不吃饭了?贞观名臣就不能照顾自己的族人了?
更何况,房谋杜断都是在合法的范围内玩着皇帝可以容忍的套路。
如果说江南土鳖是因为社会结构上的超前见识,使得他毫不犹豫地为了小霸王学习机的诞生放弃了千古一帝天可汗,那么房谋杜断就是不但享受到了一代名臣一代名相的殊荣,更是在忠君任是之余,让自己的子孙不至于在自己嗝屁之后就被清算。
总之,要死要死没死成的杜天王很感慨: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杜天王对二儿子杜荷信心十足,他坚定地相信,只要自己一死,这个儿子一定能够拉整个家族下水,然后一起死。杜二郎有这个能力,作为杜二郎的爹,杜如晦对此坚信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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