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离开江阴,在此之前,就要先敲定李葭和李月肚子里孩子的名字。宗谱上的名字其实跟真名没什么关系,按照宗谱序列,张德严格地讲,应该叫张大德。
只是宗谱是宗谱,本人是本人,两回事。
族老死的七七八八,还剩下的几个,都是唯张公义马首是瞻的老弟兄。还有几个张德祖父庶出儿子,如今也是协理张氏。本宗只论枝叶,也比其它分支要强得多。
且不说张德,就是张贤、张智两个弟佬,在虞昶那里只要有需求,混个主薄当当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因为张德的缘故,他们没必要这么做,旁生枝节,反而会给大哥添乱。
“阿德,伊要是儿子,叫啥名字?”
“张常。”
“常州的常?”
“对。”
“噫,倒是好记。”
执笔的叔叔用红笔记下,后面又加了一句注释:倘使女儿,便叫“芙蓉”。
不远处李葭依旧黑着脸,她是才女,结果子女名字就是个地名,要说放宽心,那根本就是假的。
翻开《楚辞》《诗经》会死么?
但一想到长乐公主也没高到哪里去,多少又有些平衡,至少自己生的,还是姓张不是?
“伊也是儿子,叫张苏?”
“对。”
叔叔都会抢答了啊,了不起,举一反三,有智慧。
老张接着又道:“倘使女儿,也叫张苏。”
“……”
“……”
执笔的老手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拿住。一起哆嗦的还有另外一个才女李月,这光景满脸通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李葭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和大侄女比起来,好歹自己生的选择性比较多。
“生男生女都一样。”
老张轻轻地拍了拍李月的手,话是好话,听着就别扭。
可见人不是好人。
吹干墨迹,叔叔把谱本合好,然后感慨道:“一晃二十年,阿德再有几年,也要抱孙子哉。”
“……”
猛地一个激灵,老张顿时反应过来,是啊,自己儿子玩小娘的年龄也到了。武汉那地界,鱼龙混杂,想要送女郎给张沧暖被窝的不知道有多少。
“老叔阿要去武汉看看?”
“弗去。”
叔叔摇摇头,“忒远,怕死在外面。旧年去长安的弟兄,还弗到关中,就死了几个。现在虽说条件好,老子一把老骨头,还弗要寻死了。弗好比何坦之,那老棺材手段高,命硬。”
“坦叔在武汉也想你们的。”
“伊想个屁想。”
“……”
坦叔在这帮老叔叔们的眼里,也是相当复杂的一个人。要是没有坦叔,这帮老叔叔们的日子要好过的多。横竖族内家当,捞起来不怕嘛。
偏偏张公义死了之后,坦叔镇压张氏,老张又是个精怪,族老们只要服服帖帖,整个江水张氏,可以说是安安稳稳地过渡。
正因为安安稳稳,反倒是让有些心思复杂的,觉得憋屈。
凡事就怕比较,张氏周围也不是没有寒门人家,那些个族老们,日子好过的很。有的小支还能反杀本宗上位,有的族老欺凌孤儿寡母……家族铁板一块然后做大做强的,实在是屈指可数。
张氏本宗乡下,当年跟何坦之相熟的,大多笑骂一声“老棺材”,并非是恶毒的攻讦。而是饱含酸甜苦麻辣,怨忿有一点,感激也有一点,杂七杂八的各种情绪都绕了进去。
人么,本就是复杂的。
宗谱的事情料理干净,李葭挺着个大肚子,走路像只被打瘸腿的鸭子,撑腰抚肚,一脸幸福又是一脸痛苦。
“待生产时,阿郎可要回转家里的?”
这娘们儿心机相当多,当年撞破老张和李芷儿奸情,当机立断就跟“姐夫”勾搭上。几经琢磨,终于带着大侄女跳出“火坑”。
不但换来自由身,还捞了一大笔家当。除此之外,才女名声刷了几年,母族资源自然也是往她这里靠。
再到跟张德鬼混有了基础,母族为了振作,也是拿她当个宝贝。
只消喊一声“请李葭转身”,这宝贝就能拿几样武汉牌的好东西出来。
于是乎,这样的宝贝,就要上贡起来,敬香的敬香,磕头的磕头,宝贝也就越发地神圣起来。
要说老张不待见有心机的女人,那也不至于。和傻白甜比起来,有心机的女人其实相处更愉悦一些,你干了她知道掏钱,什么屁事都没有。她还会帮你擦干净,还会倒水盖被子,还会把早餐拿过来……可以说很讲究了。
至于搞大了肚子还要生个一儿半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倘使有空,就回转看看。今年年底得空,兴许有个长假。”
轻轻地捏了捏李葭的鹅蛋脸,这娘们儿也是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脸蛋依旧挺水嫩的。
一旁李月却是安安静静,她在李葭身边时,总是这般文静,很少见她有过欢呼雀跃的时候。
“你体质特殊,有甚么身子不虞的,记得让人用信号机传讯过来。有甚么事体,只管问芷娘,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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