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隆庆宫之主难得带着儿子出来认一下人。李雍躺在手推车中像一坨肉,盯着房梁发呆,大概是怕吵着了他,一众门客都是低着头,很小声地说话。
这几天《斩犎牛》的戏特别火,身材高大的角儿也算是熬出头,不再是配角,难得也过了一把主角的瘾。李丽质也饶有趣味地看了几出,很是满意现在的娱乐。
借着请隆庆宫之主看戏的当口,前来投效的四面八方青年才俊不计其数,但真正能够让李丽质赏脸出来一见的,当真不多。
这几日从长安出发的驼队已经准备妥当,凡是从江东带着某条土狗手书的年轻冒险家们,都收到了召见。
“汝既为卢氏子弟,怎地改名,不怕惹人非议?”
李丽质饶有趣味地问着卢照邻。
心性大定的卢照邻不卑不亢,躬身行礼后道:“此为坚定志向,吾不惧人言。”
“卢西安之意,倒也切合汝之西行。”
在李丽质看来,卢照邻改这么个名,大概也有赋予美好祝福的意思在。西域河中要是当真太平安康,也没什么不好的。
张德给她的来信中,把卢照邻的前后所有消息都说了一通,所以李丽质是知道卢照邻打算的。
“此去河中,吾可予你些许物资,你在西域河中,能有甚造化,且看天意。”
“是,臣……拜谢殿下!”
卢照邻松了口气,他寄居江东多年,此去西行冒险,可以说得到了极大的帮助。不仅仅是邹国公、安北都护府大都护两条线上的军方人脉,还有张德、李丽质给予的政经资源……这要是还混不出头,他连抹脖子自杀都不好意思。
人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要不是当年务本坊围观了一场群架,跟张大安混了一把开心果吃,哪里有这样的善缘?
李丽质口中说的“些许物资”,说不定就是价值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贯的瓷器、牲口、棉布、丝绸、机械配件、熟练工、熟奴……这种待遇,整个隆庆宫都很难找到另外一个。
公主府中的官吏,听说这回事的时候,差点冒出举报了卢照邻的念头。
卢氏余孽,你不死谁死?
可最终没人敢冒险。
和张德“宽厚心胸”比起来,长乐公主殿下看似天真烂漫……当然也的确天真烂漫,可她会天真烂漫地杀你全家。
杀全家、吃饭、采一片树叶、散步、打呵欠……在长乐公主殿下这里,其实都在一个层次上,无分高低。
“卢西安?蛤?”
在江宁县停留的张德收到了消息,说是卢照邻改了个名,叫“卢西安”。寓意其实挺好的,西域安定,给美好的西疆献上祝福。
然而老张有点不淡定,寻思着卢小哥这是要去河中开无双?
边塞诗人卢照邻不是挺好的么,做什么要改个圣枪游侠的职业……战斗力是上去了,可这文化人的档次是不是下降了?
往后别人读书念诗,怕不是得手里拎着一挺重机枪。
“宗长,可是这名不甚好?”
“好倒是好……”见亲随好奇,老张随口道,“就是怕卢氏族人多想。”
改名这个事情,扔世家大族都是大事。纵然卢照邻原本不是嫡系,可现在他的的确确就是卢氏新生代扛旗人物,少了他,卢氏玩蛋去吧。现在他要改名,多少都是牵扯到卢氏“家风”。
门第想要竖立牌面,激进人物是万万不可取的,只有四平八稳的儒雅人士,才能拿来当牌面。
或许不会永远正确,但却绝对不会出错。
“宗长放心就是,如今卢氏也希望领军之辈锐意进取。卢升之又非当真更名,只是去河中西域改头换面,想来是无妨的。”
江阴现在住着的卢氏子弟并不少,除了江阴,还有去江北谋生的。比如君山对面的“马洲”,如今料理牧场的,就是卢氏子弟。除了马洲,海陵县沿江“围圩造田”的吏员,也多是卢氏成员。
其中操持医者职业的不在少数,可以说在扬子江口,名声也算是混了起来。
豪门世家的底子,绝非仅仅是引经据典。
老张并非是担心卢照邻,只是旁生枝节,牵扯到江阴,也是一桩麻烦事。
好在卢照邻一路向西到了兰州,也不见卢氏有什么动静,想来也是无所谓扛旗人物如何折腾。
卢氏现在经不起折腾,但不折腾又不行。
兰州金城河西金城关,关口十几头大猪被陆续从木制笼子中揪了出来。惨烈的猪叫声震天响,操着尖刀的杀猪匠膝盖顶着猪头,另外几条恶汉绑住了大猪,“噗哧”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猪血是个好东西,兰州血豆腐在丝路上也是小有名气。除了血豆腐之外,因为丽水两岸多种有油料作物,“金猪排”也是兰州的一道旅途美食。
封装好的“金猪排”如果用腌渍的猪肉,可以存放一个月左右,只是一个月后的口感有点糟糕……
“西安君,兰州的红烧肉甚是美味,可惜是咸口的。”
“离青海恁般近,你不吃盐还想着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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