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韦人的部落大多不大,表亲最厉害的,就是契丹人,当年契丹十部生活的地方,就是所有室韦人最好的地盘。
契丹尚且如此,北地室韦人什么光景,可想而知了。
蒙兀室韦生活的地方,不但远离肥美的草场,连稍微太平一点的林地都不怎么靠近。真正算是跟着突厥人吃上肉的,也只有乌罗护部、乌素固部。
但与其说是跟着突厥人混,倒不如说给突厥人做狗做奴才,当年部族被盘剥极其厉害,族内头人的妻女随时都会被监督室韦人的突厥贵族享用。要说乌素固人会如何真的欢喜这种境况,怕是没人会信。
日子真正好转起来,要到唐朝击败突厥,然后把契丹人蹂躏了一遍,这才是真正让室韦人可以喘口气。
汉人固然也杀人,但因为竞争模式的不同,汉人更多的是以“调停者”的身份出现,整个室韦诸部,汉人的名声一向不错。
最重要的是,鸿胪寺当年出了个长孙冲,在靺鞨诸部浪了一圈之后,更室韦诸部也是有不错的交情。
大表哥的室韦方言能说七八种,整个望建河流域,就没有大表哥不认识的部族头领。
其中包尔炽烈·安吉斯这个蒙兀部的豪帅,虽说没真正去中国朝贡过,但也拜过大表哥的码头。
能在长孙冲那里漏过脸,至少做皮草生意是不成问题的,还能贩卖一些鹿角牛角鱼胶之类的特种货物。
只是当年黑水靺鞨有索尼在,蒙兀人大多不敢顺着望建河南下,没那个胆子。黑水三星洞最厉害的时候,一天过手的粮食能有七八万斤,扯旗造反绰绰有余。
谁曾想索尼罪大恶极,居然欺瞒背后的恩主,整个靺鞨部这么多年都没缓过来。而室韦人也逐渐南下,像乌丸人,前往辽东给府兵当亲随,然后砍靺鞨人捞功劳的,并不在少数。
包尔炽烈·安吉斯后来因为有个兄弟在唐朝做了官,还混得相当体面,能跟帝国公爵级人物说得上话,蒙兀部也从萌物变成了猛物,翻山越岭捞过界也就成了常态。
毕竟,谁也不敢得罪一个在帝国中央有靠山的。
只是人心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天数。室韦人的地盘实在是太过糟糕,每隔几年,就会来一场超强的白毛风,直接把几年积累都冲垮。
几次下来,包尔炽烈·安吉斯就动了内附的念头,只可惜他要是想要内附,就绕不过其它室韦诸部。
从蒙兀部到幽州,隔着大大小小部落几百个,沾亲带故的,到时候别人求带吃鸡,结果他满口回绝,夜黑风高做了他都算是良心好。北地诸蛮只要是得罪狠了的,往往就是一场火并。
于是包尔炽烈·安吉斯就寻思着,自己全族出去打工,这总可以了吧。想着的是顺着望建河南下,可望建河流域其实也不咋样,安吉斯最想去的,还是辽东。
这事儿靠他自己是不行的,但他有在洛阳的兄弟,于是让人过来商量了一下。
好在他兄弟包忠没有忘本,听大哥说了家里的情况后,寻思着这样也算是改头换面,有了身份,最后就变成了砸锅卖铁。
男女老少加起来人数并不多,六七千的光景,再加上点家当牛羊,组一支马队,怎么地也能从北地出来。
只是包忠到底是外来户,没有什么根基在,掏空家底之后,也只是堪堪能组个队伍帮忙搬家。
至于搬家去哪里,怎么疏通关口,怎么落脚安置,他是半点能耐都没有。砸锅卖铁稍微疏通了一下,也只是能打探点消息,真要说能使力的,连见他一面都没有。
到后来,安吉斯让人去洛阳探探弟佬的消息,本想问什么时候好动身,再晚的话,夏秋一过,入冬也来不及安置。
只是他哪里晓得,包忠包二郎现在为了给家里吃饭,外加招待老家来的亲眷,已经是把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就剩了房子还没有动,连车马都降了档次,只是用绸子遮掩,旁人看不穿罢了。
也是运数,他咬牙把当年的黑狼大袍子卖了之后,居然就碰上恩主认出来。在洛阳家里成天唉声叹气的包二郎看到唐俭亲随前来之后,很是讶异,都是故人,聊了几句之后,包二郎知道恩主出手帮忙疏通,当时就哭了出来。
“让茂约公操心了,让茂约公操心了!忠……惭愧,惭愧啊!”
“都是兄弟,说这话可是见外了。你有难处,怎地不跟公爷去说?便是公爷如今比不得从前,说是落魄也不为过,可毕竟是国公,是能上达天听的。你这厮偏要自己藏着掖着,何苦来哉?”
“忠到底是蛮夷之身,这事体让茂约公去操办,只怕是上头定一个勾连外族的罪过。前几年那行情是何等的酷烈,我哪里敢去害了茂约公?”
“……”
亲随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包忠的臂膀,“你有心了。”
絮叨了一会儿,包忠这才擦了眼泪,关切地问道:“家兄如今也是焦急,还不知道茂约公安排了哪里,我好早早地告知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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