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有后台的林场的一样,“包家林场”日常用度都是赊欠,当然赊欠肯定是有中人担保的,包忠的资格还不够,给“包家林场”担保的,是太原王氏出身的一个“伐柯大使”。
旁人听了,只会觉得奇怪,一个胥吏,怎么还比国朝入了品级的武勋还要厉害?这就是家世的好处,太原王氏人脉广,还不闹事,况且,老王珪留下的政治遗产相当丰富,结了很多善缘。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关系,就是张德。
王家二郎不但跟魏王李泰有交情,跟太子李承乾也算亲善,而在张德面前,喊一声“哥哥”,老张是应的。
有人给“包家林场”做中人,一般知根知底的商社行会,就愿意把物资先行交割给“包家林场”,至于将来怎么支付,一般都是用原木冲抵。
除了上缴给朝廷的,剩下的,一部分用来自己建造各色屋舍,大部分就是欠款。
“包家林场”的寨主包耕暂时也没有经验去发卖木料,一年半载主要工作就是安顿好原先蒙兀部的族人,然后保证大家今年冬天都能活的漂漂亮亮,也就完事儿了。
“大人,能不能不刮干净?留两搓打个辫子,成么?”
啪!
一巴掌拍在秃瓢脑袋上,刮毛的汉子骂骂咧咧道:“裤裆里的鸟毛给你留着就算不错了,满脑袋的臭毛,不刮干净等着养虱子还是跳蚤?这要是传了疫病出来,全家都得死。你莫要以为老子是甚么河北来的,老子是契丹人,以前也是髡发小辫,后来在厂里做了五年,都是光着头。”
“大人还在厂里上过班?那大人一定很厉害,不然怎地在卫生局当差?”
整个辽东诸督府共用一个卫生局,原先是石城钢铁厂的单位,后来因为修路,就被薛大鼎升格,李皇帝特批。
本质还是武汉的那一套。
“老子算个鸟的官,小吏一个。”
嘴上谦虚着,给人刮头皮的汉子却是满脸的自得。能够以契丹奴身份,短短几年就脱籍,不但脱籍,还混成流外官,简直跟神话一样。
低着脑袋被剃毛的蒙兀小哥其实没说错,这契丹人还真是厉害。
“大人身边却跑腿的么?小的能说汉话,也能骑马,还能布置陷阱,着鸟兔都还成。”
“嘿,你这狗崽子真是机灵。”
又拍了一下蒙兀小哥的秃瓢脑袋,“好了,刮干净了,自己洗洗。还有,叫甚名字?你对老子胃口,真要是想出来混,去码头打听‘贺宅’,就说找贺老三。”
“贺老三?”
“老子姓贺,家里排第三。”
“贺三爷放心,明日就去寻你。”
“快滚,叫下一个进来。”
“好嘞!”
整个“包家林场”中,千几百个老少排着队等着把头发刮干净,不刮干净不行,容易生虫子。出了剃毛之外,有些几百年没洗的衣物都是一并焚烧掩埋。划分好的区域都用石灰点过,然后大量艾草熏了一遍,夯实的平地上,架空了大量状头,准备铺设木制地板。
地板是不能直接接触土地的,因为是应急之用,这些地板本身也没有做防腐防蛀处理,一旦直接接触土地,很容易腐烂生虫。
施工人员经验丰富,大量蒙兀人只是来打下手做小工的,随处可见站着吆喝的翻译官,用奇怪的蒙兀方言提高了音量指挥着蒙兀人帮忙。
女人肩挑手提也来帮忙,有些在外面厮混过的,则是架着独轮车运输着物料。不远处还有牛马车队运输石块,“包家林场”的规模不算小,够得上一个袖珍县了。
要不是没赶上好时候,怎么地包耕也能混个羁縻州县的县令当当。
“人畜粪便要集中处理,不听话的用鞭子抽。”
“是,一定鞭子抽!”
“排水渠不要胡乱开挖,上头大工说怎么挖就怎么挖。”
“是,都听上头的安排。”
包耕点头哈腰伺候着一个督府过来的军官,之所以是军官,那是因为这个军官跟唐五郎是过命交情。包忠既然受到了唐俭关照,唐俭自然也帮他张罗一番,结果发现家里五郎还有个铁兄弟在辽东当差。
“万事开头难,刚刚落脚,不要怕使钱,能使钱就使钱。你有恁大的林子,不要愁赚不回来,这是长久的事业。倘若生意红火,说不定还能混个官身。”
“这生意红火,还能当官?”
“若是汉人,反而不便当。说句老实话,老哥莫要介怀,蒙兀部能够安安稳稳落脚,朝廷眼下是不说甚么,可日子久了,就有比较,到时候,辽东这里总归会有人上报上去的。到那时,老哥这地界,混成一个县都不是没可能的事体。”
言罢,这军官还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包耕,“只要置县,老哥很有可能就是县令,管个几年,朝廷才会另外委派新的县令。到那时,老哥怎地也是本地名流,新来的县令,不还是得仰仗老哥支持?”
听完军官的话,包耕眼睛一亮,心中暗忖:不若我也去读书识字,免得到时候被朝廷的人小瞧,能读书识字,说不定还能高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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