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天竺去过么?”
“不曾。”
有点奇怪张沧为什么这么问,坦叔双手插在温暖护手中,站在廊檐下摇着头,“年轻时倒是去过小琉球,当时小小岛国分了三五七个邦国,可笑的很。后来给陈皇帝打伞,便不怎在江湖上走动,再后来……就跟麦公去了辽东,打了几场,也不甚远。”
院落中,张沧穿着薄薄的长衫正在练卧推,一旁张沔则是跳绳,运动量稍微上来一点,一张嘴就是雾气腾腾,不多时,两人脑袋上都冒着“白烟”。
“呵……”
最后一下,咣的一声把杠铃放好,起身抖了抖肌肉,张沧神色严肃,“阿公,我想去昆仑海或者天竺游历一番。”
“不行。”
坦叔直接拒绝,“边地穷困,又疫病丛生,你当你是百邪不侵的?再者,这两年天竺闹瘟疫,又有老世族在其中推波助澜,怕是要死上百几十万人。你若去了,万一受了甚么疫病,你当你老子会去救你?”
“我听阿耶说,早晚要去修路,把昆仑海和天竺联通。”
“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不是现在。”
“我先行游历,几十年后,不正是该我辈登场么?”
“嚯!”
少年人的豪言壮语总是有着力量,坦叔十分欣赏这种力量,少年郎不但要立志,更要敢于立志;不但要敢于立志,更要极尽“狂妄”地区立志。
失去了这种“狂妄”,还算什么少年。
“大郎,你生长吴楚之地,习惯了家门护持,兴许你以为在江阴那般胡闹,也是有了气魄勇力,但那不过是孩童玩笑,作不得真的。你老子似你这般大时,长安少年早就服服帖帖,你若是游历,倒不如前去京城闯荡,若能搏一番名声出来,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把你送去游历。”
话虽这么说,坦叔心中却道:待你真去京城,厮混多年,怕不是老夫已经死了,这承诺也就是一个屁。
张沧眼睛一亮,旋即又懊丧道:“京城龙蛇起舞之地,我若去了京城,怕不是成了质子,由得权贵拿捏。”
“你又想自持身份得了家门助力,又想别家不去拿捏了你,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唉……”
张沧顿时叹了口气,有些气馁,“阿耶这一二年又给我增添不少弟佬细妹,当真让人头大。”
“你老子从未把这份家业当作甚么宝贝,若你介怀于此,待你羽翼丰满,看看能不能把你老子掀翻在地。到那时,你做甚主都行。”
看似大逆不道的话,却也是一种刺激。说到底,关起门来张沧的确是江水张氏认可的嫡长子,但外界怎么看,却阻拦不了。
要是张沧不介意,也就没那么多心思,青少年正是思绪风飞的时候,多愁善感之下,自是有各种“逆天”妄想。
想要反抗那个狂霸酷拽屌炸天的老爸,过千几百年的青少年还是这般。
只是爱贞观二十四年这个时代,更加艰难一些,只是……成功者也不是没有,比如贞观二十四年那个身材走形的皇帝老子。
张沧现在的情绪相当复杂,心理上想要反抗一下老爸,毕竟江阴那里还有个老妈在,偏偏老妈在守活寡一般。可是从心出发,作为张德的儿子……真他妈爽!
在江阴是江阴小霸王,在武汉是江夏小霸王,要不是有自我道德约束,还有坦叔教导出来的奇葩英雄价值观,并且头顶有个良心早早喂狗的亲爹。张沧也想做纨绔子弟,各种欺男霸女爽翻天。
但在各种环境的约束下,欺凌弱小让他产生不了成就感。
“大兄想出去游历?”
张沔一脸兴奋,他从小就在武汉长大,母亲又是个不爱争执的安静女子,也就让他即便有什么“狂妄”,都被母亲的贤良淑德给瓦解。
直到张沧的到来,他才用“跟大哥出去玩”这个绝对正确的理由,出去浪遏飞舟。
跟着张沧,他学会了游泳,学会了骑马,学会了几个套路的散手,学会了摇橹划桨,学会了吴地十几种方言……
“跟大哥出去玩”是绝对不会被母亲责备且唠叨的事情。
“嗯,一直就想,只是……”
“甚地只是,若是大兄想出去,那就出去啊!大兄往日的气概,怎地便萎了?”
“萎了?甚么话!我只是想着是去京城还是去长安,两京都是繁华之所,我既想去看看天子脚下是甚么风景,也想前往长安,看看当年阿耶奋斗过的地方。”
言罢,张沧目光如电,抬头看着何坦之,“阿公,我想去长安看看。”
见这兄弟二人一个受不得激将一个掩藏着“疯狂”,坦叔也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很快是对兄弟二人道:“倘使要去长安,那就不得用自家身份,你们两个,且去咸宁市打几天工,睡几天大通铺,老夫再来安排身份。”
“……”
“……”
听到坦叔的话,张沧和张沔恨不得自抽一百个耳光。
打工?大通铺?不是应该豪华马车直接小跑前往长安城吗?但毫无疑问,坦叔不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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