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往来进出的胡人比别处要多一些,有些戴着高帽子的胡商时常从公府的侧门进出。随行的马车,也从来不遮掩车上的丰厚礼物。
和别人不同,安国公从不介意跟胡人走得近一些。
“执失思力请老夫过去……会是甚么意思?”
不远处,邹国公的马车也快抵达安国公,车厢内秦琼闭目养神,这几年调养的越来越好,大概是心态转变的缘故,以往出现的躁狂、抑郁也基本消失不见。
“老夫懒得理会,既然请我们吃喝一顿,去就是了。”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秦琼说罢,又道,“这厮屡次想要皇帝给他赐姓,也是魔怔了。”
“嗯?”
张公谨一愣,“叔宝的意思是……他想让我们出出力?”
“也未可知啊。”
秦叔宝忽地笑了笑,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你莫要小瞧了这厮,敛财当真是厉害的很。不声不响的,在胡商之间很有名望。迁都那年,举凡没了靠山的胡商,都是受了他和他老婆的庇佑。”
“九江公主?”
“嗯。”
和张公谨不同,秦琼这么多年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动一动也是恢复性训练,所以有更多的时间去走走转转,但走也走不远,横竖就是长安城的一亩三分地。
一来二去,见得多了,也就知道点东西。
再一个,好歹他也是军方大佬,固然因为当年一些事情被皇帝疏远,但还没有落魄到屈突通死了之后全家挨饿的地步。
“怪不得……这厮大概是用唐朝驸马的名头,在胡商那里捡便宜。”
“城南几十个坊,都有投献在他名下的胡商在做事,如何?”
“呵,还真看不出来。”
“好歹也是执失部的酋长,当年也是为数不多突厥长了脑子的。”
“这厮不会是有所图吧?”
“能有甚么所图?这几年刺杀皇帝的执戟士还少了?阿史那氏出了几条带种的恶狗,可见皇帝见气?不过是呵斥一二。皇帝是个甚么心思,你我还不知么?不杀比杀更狠啊。”
这二十多年来,李世民重用了不少归降唐朝的蛮族武士为宫中宿卫,但是有几年几乎是年年都有值班卫士刺杀皇帝。这种疯狂的事情,放在历朝历代都要血流成河。偏偏李世民不,他就杀刺客,连刺客家人都没动。
结果呢?几次之后,归降的蛮夷内部发生了分裂,两京几次大规模仇杀的大案重案,就是阿史那氏内部分裂,然后突厥老贵族之间互相攻杀。
因为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实在是受不了那些想要复仇的,于是要过日子的把要复仇的杀了个干净。
再然后,扔了几个带种的出来顶缸,胡人自己杀全家么,不至于腰斩弃市,而是托了关系,流放到了朝鲜道去。
当时朝鲜道还没有成立,黑齿部的少族长还没被赐姓呢。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再也没有出现过蛮夷护卫行刺杀之事。更奇葩的是,现在死抱皇帝大腿的,就是当年胡人内部自相残杀的幸存者。
为首者,就是执失思力。外人知道的不多,但在大贵族圈子里,不算什么秘密。要知道几次仇杀,还死了个姓阿史那的驸马……
“说起来,京中蛮夷多以他唯马首是瞻,倒也算是个人物。”
张公谨说罢,脸色倒是有些严肃,京中“蛮二代”大多都没有了旧族气息,走大街上根本看不出他们和别人有什么区别。虽说作为权贵的含金量差了点,但时事变化,谁也说不好会如何。
这么多胡商、降族围绕在一个人身边,怎么地也算是个山头。
“呵。”
听到张公谨这般说,秦琼不屑地笑了笑,“他是怕了。”
“噢?”
“你倒是忘性大,这几日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宝物,是甚么?别忘了,二圣都要亲自返转长安一趟,为的就是这个宝物。”
“‘四夷怀德碑’?这和执失思力有甚关系?”
“噢?当真无关?弘慎,若是哪天‘四夷怀德碑’缺一块头骨,你说二圣会不会借谁人头一用?”
“嘶……”
听得秦琼轻飘飘的话,尤其是秦叔宝说话的时候,那淡漠的眼神,简直不要太吓人。
也难怪会吓着张公谨,实在是这块“四夷怀德碑”……那真他娘的邪性啊。数百上千的蛮酋头骨塞在里面啊,外人不知道,他张公谨还不知道吗?
这种邪性玩意儿,他觉得毛骨悚然,可一众僧道神棍都是趋之若鹜,恨不得天天在这块石碑下作法。
那些景教教众当真不想去“四夷怀德碑”前搞一通仪式吗?阿罗本老神父阻止他们的原因绝非是因为理性,而是景教有更大的追求,为了拍二圣马屁,阿罗本是打算在恰当的时间,给这块石碑加持为教内“圣器”。
只是现在条件不成熟,而且僧道争夺更加激烈,只好作罢。
天下诸道光头早早地准备了经幢,可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尽快拍上马屁,将来好有一席之地,哪怕是给皇帝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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