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赶赴楚地,薛仁贵很清楚自己是来干脏活累活的,一个“酷吏”的名头,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当然了,薛仁贵也无所谓“酷吏”不“酷吏”的,眼下作为朝廷大员,再更近一步,就是真正独当一面的大佬,和这个比起来,名声算得了什么!
苏定方这么能打,都一把年纪了,还混得不如他呢。
“仁贵公,蔡氏求见。”作为湖北警察厅的幕僚佐官,二十二岁的程俊是最年轻的一个。不过谁也不敢小瞧了他,拿他当后进末学来欺负。
因为爹不一样,程俊的爹是程知节,他兄弟是程处弼,他上一份工作是在武汉干的,现在这份工作,不过是从武汉调岗。
所以,同样都是空降,有的中央大佬家的子弟,在湖北警察厅就是吃闲饭的,但程俊却不同,这是肚子里有货的。
“处侠既然通禀,必有道理。”
将手中的文件放下,薛仁贵看着程俊。
“仁贵公,此乃蔡氏谷城房,和荆襄大二三房不同。甚至可以说互有嫌隙,上溯‘衣冠南渡’之时,蔡氏谷城房的先祖,受尽排挤……”
虽说受尽排挤,但好歹兜兜转转在襄州地面立下了根基。繁衍十几代人之后,才有了现在的蔡氏谷城房。
要说这是如何庞大的家族,倒也谈不上。属于很普通的地头蛇,只不过稍微有点良心,便是湖北警察厅深入调查,也没找出多少“黑材料”来。
整个蔡氏谷城房,颇有点无欲无求,凭本事吃饭的意思。
也有邬堡,也进行过土地兼并。但手段并不以“巧取豪夺”为主,反而是几百年来,都是疯狂砸钱。
所以蔡氏谷城房,属于荆襄老世族中,比较缺钱,或者说比较穷的一支。
紧要关头,拿不出多少现金来应急,这就是蔡氏谷城房的特点。
当年萧摩诃跟杨素过境,江陵内外都是被宰了一刀,唯独蔡氏谷城房,可以说是打开大门随便搜。
有惊无险平稳度过,损失不大,收获也不大。
“唔……如此说来,倒是要见上一见。”
薛仁贵不是迂腐之人,张德交代他的,是让他把荆襄大清洗一回。至于说清洗到什么程度,全看张德的需要。
一应领军人物超级豪门,也都被连根拔起,甚至连大型世家的家奴都被清空,力度烈度,历朝历代都是没有过的事情。
可相较一个残破的荆襄,一个还算完整而且乖顺的荆襄,显然更符合需要。
蔡氏本宗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这光景,要说谷城房趁势而起,倒也正常。只不过程处侠预先提醒了薛仁贵,这个才是谷城房,还真不一定是要来趁势而起的。
求存壮大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上下通吃的,朝野之间都是人。也有深耕地方的,各种X半城X半县,就是某些地方豪强老世族的特色。也有安安稳稳随机应变的,蔡氏谷城房,就是这种。
湖北总督摆明了要算总账,但这个总账,论不到他们蔡氏谷城房去。跟荆襄的大二三房,连五服都论不到一块,说是陌生人都不为过。
那些个没有被清洗到的地头蛇,都是忙不迭地拍马屁抱大腿,但蔡氏谷城房却没有这样干。甚至连凑钱圈地这个事情,也没有动作。
这次求见湖北警察厅少监薛仁贵,已经是相当的让襄阳城的老表们觉得意外。
湖北警察厅临时衙署原本是襄阳县的旧时县衙,隋唐更迭之后,南平这一带的官緳都进行了调整。有的衙门就成了功臣的产业,新衙门往往另行择选。
一般来说,州治所就在朱雀街的中轴线上。全国有六百多条“朱雀街”,那就有六百多个衙门正对着这条路。
薛仁贵此刻办公地点,离朱雀街比较远,更靠近襄阳城的东市。
此刻,不管是因为衙门还是因为市场,外面相当的热闹。
蔡氏谷城房的人都是面色淡然,他们并不以南平蔡氏或者荆襄蔡氏自居,传承这么多年,对外都是自称“谷城蔡氏”或者“筑阳蔡氏”。
所谓筑阳,就是谷城县的古称。
“大人,程处侠乃是卢国公府庶出,未必为薛少监看重啊。”
“卢国公?”
有个中年人微微一愣,摇摇头道:“老夫先行交结程处侠,非是因为其出身。而是因为他在武汉做过官。”
中年人是“谷城蔡氏”这一代的当家人大家长蔡行,这次跟随蔡行前来拜访湖北警察厅少监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几个侄子。
之前开口说话的,便是次子蔡落。
“嗯?”蔡二郎一愣,“程处侠还在武汉做过官?”
“他自是称呼张湖北一声‘哥哥’,根脚便在此处。”
言罢,蔡行又道,“我们‘谷城蔡氏’,也非是要来阿谀奉承。只是你的几个弟佬,都在武汉念过书的,这将来的事情,在武汉而不在荆襄。此时用人之际,便是给武汉佬打下手,又有何妨?”
“是,大人。”
旁人多以为“谷城蔡氏”和别家一样有诸多家传,实际上他们只学《春秋》,各种版本的《春秋》都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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