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南天竺诸邦商船从千里石塘过来,市舶司交割白糖三十万斤,这钱难道不是给朝廷的吗?”
“说这有个甚用?太原子临死都要咬一口,不当人子!”
“老子咒他万劫不复!”
“河套榷场东宫还有‘太子糖’,当年丝路未开,金山北线就是独占。怎地,眼下连河东河北这点汤水都要惦记?他温大临就是这么做事的?”
长安城城西,吵嚷的白手套们都有很大的压力。主家那边给的消息,已经越来越清晰,去年就说要死的温彦博,硬挺着活过了贞观十年,在贞观十一年给李董献了一策。
白手套们半点话语权都没有,只能等着主家继续给消息。而胡商们更是悲惨,只能等着这些汉商吐露最新的情况。
“入娘的!除了温大临,还有魏玄成!就他们是忠臣吗?呸!”
“此事跟魏玄成无关,他是侍中,还能如何?这是温大临蛊惑皇帝!”
“去他娘的!”
……
白糖价钱随着灰糖产量增高而降低,甘蔗的种植面积,已经从岭南北上到了淮南。虽然淮南的甘蔗只能种一个暑期,产量却也不低,撕叶子勤快的庄户,往往能把甘蔗种到七尺长。中间还套种大豆,一亩地不但有糖产,还能迂回一下,只缴豆税。灰糖是半点税都不用缴的,反正官府也收不上来。
政策空子,就是这么钻的。虽说官字两张口,收还是不收,全看地方主官。不过这些甘蔗又不是农户自己种的,全是大户的私产,地方上只要保证粮税,其它都可以打马虎眼。
不过眼下因温彦博的建议,李董有了三个章程准备冲制糖业下刀子。
从贞观五年开始,养了六年的制糖业,已经肥的不能再肥,这一刀子下去,只怕是白刀子进白刀子出。
对老张来说,这破事根本无所谓,李董爱咋咋。
贞观十一年二月初四,洛阳有个倒霉蛋因“非议朝政”,被流放沙州。这个倒霉蛋是个本地商贾,贞观七年开始操持白糖铺面,算是柴家的白手套,铺面的九成利是柴令武的,只有一成是他的。
物伤其类,洛阳的本地商户及他们的背后主家,都开始寻找门路,看看朝廷的政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要让商贾们造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哪怕家财万贯,只怕投献的好汉也只拿他们当猪来养一阵,倘朝廷来了厉害角色,立刻三下五除二,将商贾洗剥干净,宰杀好了放在王师面前。
砰!
一只东关窑场的骨瓷茶杯被砸了个粉碎,柴令武目光凶恶地盯着前方空洞的户门:“偏是弄了我柴家的人!”
咬咬牙,他跑去禁苑求见老董事长。
这光景,老董事长因为经常游泳,反倒是减了肥续了命,一夜连御数女虽然做不到,可玩一个还是有富余体力的。
柴令武见他的时候,老董事长正在学习《音训初本》,教那些口音重的女官学习大唐普通话……
“外翁,洛阳恁大,怎么偏寻了我柴家的铺子?这不公平!”
“呵。”老董事长笑了笑,将手中的《音训初本》放下,看着柴令武,“行商贾贱业,难道不该惩戒吗?”
“朝中又不是我柴家一家。外翁,举凡公侯,又有几家不做的?便是没有白糖,不还有生丝吗?就是温彦博,他家难道没有做麻料?当年太谷县王中的,可是走的他的门路!”
“呵,好大的脾气。”
老董事长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然后迈着步子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说,“朕这宫苑,比你家如何?”
柴令武一头雾水,茫然道:“这如何比?外翁住所巍峨雄奇,非是我家门户可比。”
“你知道若要修朕这宫苑,要几何?”
李渊的话让柴令武更是迷惑了,摇摇头,老老实实道:“这实在不知,不过总计不会少。”
“如果朕告诉你,这三年翻修新建的禁苑,折算下来有千万贯,二郎以为如何?”
“千……千万……”
前几年收税主要还是绢布,支出也是大量用丝绢硬通货,而不是开元通宝。当然这也有开元通宝发行数量还是低,老旧计吏又鲜有掌握现在新式的记账法,加上还要防止偷盗,反而是丝绢更容易抵账出账。
“洛阳宫,你舅父一直想要修,有……有六七年了吧。”李渊笑了笑,“都是钱,懂么?”
“可还修了太极宫……”
柴令武脸色憋的通红,他舅舅这个皇帝这几年翻修宫苑那是不遗余力,这砸进去的钱,简直是海量。实际上若非有各色特产的新增收益,按照这种修建法,别说内府破产,就是民部也承担不起,必须将一年以上的税赋拿出来。
贞观五年之前,全年税钱大概是两百万贯,大头主要还是恢复生产的实务税,粮食和布匹才是维持贞观朝运转的核心,这也是为什么冉氏找上长孙皇后合作,立刻就能打通关系的缘故。
即便是现在糖酒茶盐铁并举,却都比不过粮食和布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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