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邑县乡野尽没,裹挟百姓逾万,如今迫近真源,隔河而峙!”
“真源府兵渡河遇伏,旅帅被俘,近百兵卒死伤……”
到此时,性质已经不再是民变,而是造反。
砰!
掀翻桌上一叠奏章的李董黑着脸盯着长孙无忌:“兵甲精良?这世上怎会有兵甲精良的变民?嗯?”
“陛下,此时须决断!”
检校中书令的长孙无忌面色严肃,“纵然其中必有山东士族勾结,但此时,陛下须决断!或命淮南李客师,或是荆襄张亮,是镇是抚,不可犹疑。”
“裹挟百姓就能成事?那也太小看朕了!”
贞观一二三年的造反还少吗?除突厥铁勒吐谷浑高句丽这等外战,贞观朝的地方叛乱可不少。前几年闹的比现在还要热烈,更有人打出李建成的旗号,那又怎样?
时代不同了,他李世民和杨广不一样,没有上到朝堂下到江湖,全部得罪个遍。关陇军头最能打的薛氏已经成了他的狗,绿林中人如今最响亮的旗号,乃是铁杖庙里的麦铁杖!
至于山东士族,从武德年攒到现在的人才,二十多年就算攒的全是废物,那也是有着二十多年政务民事经验的废物。
官场中的熟练工,他“圣人可汗”二世不缺……
“陛下!”
突然,长孙无忌提高了音量,猛地跨前一步,“夷男覆灭,乃是思摩之功,承天之运!可是陛下!”
老阴货目光灼灼,他突然语调森寒却又缓慢:“若无王祖贤新式战法,焉有夷男败落之侥幸?自那时起,十二卫多负新式甲具。陛下难道忘了,这些新式甲具,是如何打造的吗?”
提醒了一下公司的一把手,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猛地反应了过来,他捡了这么多年的便宜,也不可能便宜只能让他捡。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竟是暴怒地掀翻了案桌:“让张公谨前来见朕!徐孝德之女也配跟朕的女儿相比?!”
长孙无忌气的发跳,恨的牙痒痒,但还是吼道:“陛下——”
一声大吼,终于让暴怒的李董平复了心情。只是一身常服的李世民,还是一脚把他最喜欢的一卷虞世南版《兰亭》给踢开。
在张德这里捡到便宜的,不仅仅是他李世民啊。还有谁?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头,十二卫中举凡有点长进的,谁敢和张公谨闹翻?军器监督造新式兵甲时,谁能拿到谁不能拿到,谁先拿到谁后拿到,这里面的水同样不浅。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皇帝干涉张氏婚姻,或许几年前没什么,反而会让人觉得这是一桩美事。
可如今大不相同,张德乃是一州之长,“忠义社”更是闻名中外。按照吴王府从安陆大都督府发来的考评看,张德简直就是朝廷最喜欢最需要的官僚楷模。
上司功劳,下属有实惠,百姓安居乐业,汉獠相安无事……
连对张德颇有微词的侍中魏征,在几次三番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朝中重臣们,心思压根不会跟着他这个宰相。
别说张德本身和房谋杜断长孙尉迟的关系,也不提“忠义社”、华润号之类,只说一州长史的婚姻,岂能是皇帝能干涉的?
更何况,沔州张操之,素爱美人,有才无德,这是公认的事情。魏征也是介于此,才以“私德”干涉了张德的升迁。杜如晦离京之后,重臣们多半都认为张德想要荣升中枢,短期内不大。
老阴货对于自己这个妹夫也是意见很大,眼下局面还是不错的,只要将五姓七望碾死,就算一时有新的世家崛起,但其根基孱弱,且无法在掌控土地和人口。
今时不同往日,长孙无忌这几年没有在中枢厮混,倒是眼界越发开拓。他又做过河北道黜置大使,还做过关内道黜置大使,加上当年为吏部尚书时的干系,那些外放诸州的老部下,自然会把事情汇总到他这里。
从“织女数万,蚕娘无算”,到“蓄倭奴以缫丝,买匈奴以伐山”,数年光景,里面的改变让长孙无忌感觉到极大的风险,但同样回报丰厚。
诸如李道宗之流的宗室,也是偷偷摸摸置办数万织机,日夜不停。当初大河工坊一个女工能日赚一贯,一度成为贞观六年在长安的奇谈。但是如今呢?苏丝一船出去到扶桑,确切点说,到筑紫岛,换来的金银,最少三十倍利润……
在这个利润上,苏州常州最厉害的织女,已经不是拿工钱,而是东主专门分一个车间的份子给她。因“技术”而发家的女郎,不说随处可见,但已经不算什么新闻。
河南道的登莱地区,河北道的沧州辽东地区,淮南道的江都地区,江南道的苏州常州,这些地区对工人的需求,非常的大。同时开出的工钱,非常的高!
长孙无忌清楚的记得,当时虞昶还在苏州市舶司位置上,但一个自由身的织女,年收入已经远远超过了百亩永业田数百亩露田之家。
也就是在这个当口,山东士族下了场,不仅仅是登莱投资,更是有如崔弘道一般,直接联络萧铿这等早早出来“发家”的人,然后在类似徐州这种“自己的地盘”上,种上一批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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