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司政殿。
燕北骁慵懒地撑着头半靠在坐榻上,虚白的面色,凹陷的眼窝,只那双明眸还有些稍显精神头的迥然,正专注地望着坐榻的另一边,浅淡得毫无血色的薄唇还勾着抹笑意。
一身素白华服更显身姿的清减,整个人都显得病恹恹的。
“姝姝,孤有点累了,你说这政事怎么总有这么多呢?好像处理不完似的。
还是你说的对,做一国之君有什么好的!不如你陪着孤去偏殿小憩一会可好?”
燕北骁招了招手,笑意也更多了些。
“好好好,你若不想睡,那孤就陪你一起下下棋,若是输了可不准耍赖!”
燕北骁说着就无奈地传唤着人去拿棋盘过来,一边缓缓起身走向月窗下的矮桌边坐下。
随手倒了杯清茶先是放在对面,又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姝姝,你试试,今日孤特意让人换的黛山红茶,性温,女子饮用可再好不过了。”
一声轻叹,南辞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
比起去年明显高了一大截,五官也更显清俊秀美之色,很是奇怪,长着长着,反而身上还更多了些盛姝的影子。
“父王,今日为何又不用膳?你总是这样下去如何能行?”
燕北骁抬手就捏了把南辞的脸,深沉的目光望着他,就好似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一般。
“你娘亲还没说什么呢,就你日日管着孤,孤没胃口,难不成还要硬灌下去不成?”
“没胃口多少也吃一点啊。”
南辞抓住他的手拿下来,转身就要坐在他对面。
燕北骁忙倾过身子将他拉住,“阿辞!别挤着你娘亲了,来父王怀里坐。”
南辞望了眼空空如也的蒲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乖巧的应下。
姑奶奶告诉过他,父王大概是生病了。
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就好似娘亲还活着的时候一般,与她似有聊不完的话,做什么都不忘唤着娘亲的名字。
明明娘亲就已经不在了,这还是他哭了很久,父王亲口告诉他的事实。
可如今,却只有父王一人不愿相信,还十分笃定地说娘亲日日陪在他身边。
最奇怪的是,若说父王真的病了,其他却都一如往常,从无不妥。
南辞不太懂,却也知道他很爱娘亲,这一年里就似是要当神仙般,日日不思饮食,清减得抱他都有些硌人了。
回回就得哄着骗着才敷衍吃两口,转个背又常吐了个干净。
说来倒是他更像个孩子!
燕北骁欢喜的抱着南辞,目光却始终落在对面。
他知道没人相信,可他就是看得到他的姝姝,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清晰在他眼前。
她多数时候都不大讲话,只是望着他笑。
他每次想抱抱她,却总是两手空空,这让他很苦恼。
于是,他更喜欢闲暇时间或坐靠或躺下睡觉,因为在梦里,她总会来,会跟他撒娇,会让他亲亲,还会让他哄睡......
一场大雪悄无声息飘落而下。
这一日格外地冷,殿内的炭火烧得正盛。
燕北骁坐在窗口,望着一片片雪花飘落出神,满目柔色,不多时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手腕上那一串冰玉珠毫无征兆的断裂开来,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
可燕北骁却毫无反应,安详的面容下,唇角还微扬着抹轻松的笑意,只是却再没了气息。
也许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他答应盛姝的,终是要食言了。
他的胃疾是在五年前就患上的,近年来本就越发严重,他却从不在意。
文正也一再提醒过他,若长此以往必会将身子拖垮......
只是无人会料到,这一日会来得这般措手不及。
燕馥雅以最快的反应先下令封锁宫中消息,再将一众老臣速召入宫中商议。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九越的统一大业还未完成,南陈君王驾崩,天下必动荡!
当谌厉澜踏足南陈王宫之时,此处刚结束了一场血的洗礼。
珩氏在这一场夺权之战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但最关键的还是元离的火器,在得知盛姝死后的消息不久,便果真是以最快的时间将火器做了出来。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谌厉澜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这一日的到来。
之前达成的条件不过是所谓的“一国两制”,可若燕北骁哪日想起来,吞并都律国却也是手到擒来。
就是盛姝的死,才让他更深刻的明白,若无掌控一切的能力,便只能任人鱼肉!
那么,他定要成为这九越霸主!
国破,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
谌厉澜目标明确,抬脚便踹开了一处殿门,手握长剑进入,一身肃杀之气,迫不及待寻找着即将被拥为新君的幼子。
凝霜抱着南辞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根本无处可逃。
“你就是新君?”
谌厉澜眯了眯眼,狠戾阴寒,缓缓逼近二人,抬起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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