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多久,我的军队就走出了并不算长的汜水谷地,抵达了平原地带。
只是,我们所见名为河洛的中原腹心之地,已经是人烟绝迹了,收割过的田地和四通八达的阡陌里,只剩下那么一座座伫立的堡寨。
原本处于道路附近或是路口位置上的村庄和民户,却是都齐刷刷的不见了,只有偶然现那么一片或大或小,被翻过的土地痕迹和上面残断的瓦砾碎片,还昭示着,这里可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而派出的游哨,走近侦查了才现,这些堡寨都是用新旧不一的材料,给胡乱构建而成的,看起来颇为杂乱无章,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味道。
而这些堡寨之中,大多数都是空荡荡的,少数有所现的,也只找到一些冻死在里头,衣衫褴褛的守军,他们似乎死了并没有多久,青紫泛白的尸身上,还保持着死去那一刻狰狞而诡异的表情。
这个现,让我隐约能够猜到北朝清野坚壁的手段,无非就是强令拆除百姓聚居的村邑,全部拿去堆建成这种堡寨,然后留青壮以驻守。
尽管如此,我军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延迟多久,一鼓作气顺势而下。
轻易攻陷了没有多少守卫和人口的巩县,又夺得同样空虚不设防的偃师,我们才停下来,在城围之内,建立第一个临时性的粮台和传信的军行所,并且得到后方已经有三个军的人马,继续跟进的消息。
在此期间,我们所遭遇的敌人,不过是一只游骑小队,在猎骑营和捉生队的轮番追击下,很快就被射死斩杀殆尽。
然后我们也得到比较第一手的消息,河洛原野之上,随着洛都方面清野坚壁和大幅收缩,已经没有像样的防守力量,而只剩下这些外围游走的骑哨,权作某种警戒而已。
然后顶风冒雪,沿着偃师境内的洛河北岸继续前进,并没有走上多久,我们就看到地平线上的神京洛都。
无数人魂牵梦绕的终极所在,
这支军队里,有许多人也许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巨大雄伟的城市,一时之间各种震撼异常或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各般失态,层出不穷。
来自第九大队的倭人们,更是浑身颤抖着,五体投地的趴伏在冰冷而肮脏的地上,用九州土语念着某种祷告之辞。
“这一定是天神居留之所把。。”
同样目瞪口呆的黑岛仁,双手合十却是喃喃自语道
“不不,就算是高天原上的神居,也未能有如此之雄伟啊。。”
直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打破他们的憧憬和幻想。
“只要能够打进去。。这座城里的东西,还不是仍由你们自取”
而望着这座曾经充满故事和回忆的都城,我也不免沉浸在记忆长河里,再次沉渣泛起的碎片之中,却是在洛都生活和经历的点点滴滴。
我所身处的那个阶段,虽然洛都底层人民过的已然相当的艰苦,但是只要有些钱财,作为外来游学的藩学生,还是可以找到相当不错的乐趣和消闲。
南市子里的参军戏和白剧,京大春明池上的泛舟邀饮,东市胡祠的番节庆典,思顺坊里的花酒局子,
乃至上阳宫北的兽苑和锦绣园,北城宣仁门外的天宫院与博物院,大昌兴寺畔的大图书馆,南琉璃子街的鬼市,北断潭的九仞楼.。
虽然,已经很有些繁花将尽的征兆和末世萧澜的气象,但却足以让人迷醉着,不愿意从这种富平温升的假象中挣脱出来。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就此接受现实,而是一屋子的人明明醒着,却依旧装作在美梦里,而难以自拔。
数年前那场变乱,两学之中那些年轻的人儿,奋起一搏想用自己的血,把梦中的人们叫醒,可惜他们失败了,而剩下的人,则努力装着睡的更熟。
现在,打破他们假作美梦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一切可惜也晚了,迎接大多数人的,也许就只有被权臣把持的北朝,裹挟着一起覆亡的结果。
作为中州之地的河洛,可谓出处是古迹和典故,比如如今我们本阵临时驻扎的阳山下,亦是一处上古的名胜典故,
传说中不食周粟的,箕子和微子,就是在这里避世而居,躲开周武王的招揽和搜捕的。因此山壁和道途之旁,密密麻麻的尽是各种名人雅士,出游之后,留下的各种手迹和题刻。
大多数主体都是关于气节和风尚,不吝褒奖的赞美之词。
不过,我看了看低矮的一眼就可以看尽山峦起伏的阳山,很难想象这个破地方,就能藏得住两个前朝帝胄王孙。
漫步在这些题留之间,雪粒飘摇而下,自由一股苍然于古的豪情使然,突然有股冲动,也在这里留下点什么。
“回禀军上”
姚仲平走到身边,低声道。
“新的驻地已经择选和安排了妥当了。。”
“白马寺。。”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前出部队的回报,居然是白马寺?号称东土第一禅林,最古老寺院的所在。
原本是东汉明帝用来迎接天竺使臣的地点之一,结果来了两个装神弄鬼的佛棍,迦叶摩腾、竺法兰两大士,以白马驮载佛经、佛像抵洛,现身说法忽悠了汉明帝,而敕令在洛阳雍门外建僧院,为铭记白马驮经之功,故名该僧院为白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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