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城里的外郭,随着日头渐渐中升,逐渐变得熙熙攘攘的街头临时小市上。
别号地摊王孙的副将陈渊也正在吃午食。
他这次随部被从暂且偃旗息鼓的河北沧州之地,调到这辽东城来维持局面,也是那位鹏举哥哥的推荐和意思,通过他所擅长的巩固和维持地方的手段,尽快争取把这个防戍营的副将头衔给去掉。
同时也是兼带着,把家里经营熟食店的连锁生意,给开到这新地盘上去的摸底任务;所以他干脆换了身便装带个护兵出来,品尝一下着安东第一名城市井里的风味吃食。
因为聚集了天南地北的各色人等,从冰天雪地的东北冻土雪原,到终年湿热潮雨的外海婆罗洲之地,想去何止堪称万里之遥,因此也让军中的饮食口味,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丰富多彩的融合之势,
期间既有南方人喜爱的米饭粿食,也有北地汉子习惯的饼食面条,甚至还融合了夷州、扶桑、新罗等方面的风味和特点,而杂糅出来的特色新吃食。
比如,包着梅子和虾米、海苔,或又是腌萝卜和青酱瓜的红豆饭团,搭配着烤鱼松和虾酱的油面茶;梅干菜、豆皮和风干血肠做的红丸子;压缩口粮、代肉和糖水罐头一起做的果子摊饼;更别说那种猪牛羊的生杂碎,就这么拌上大酱和辣子所做的煮杂锅子。
辽东本地的乱炖菜,猪肺猪心蹄尖玉米豆角葡罗葫菜,油乎乎的一大盆看着就是实在和实惠,有肉有菜还能果腹驱寒,也才五个当十的白铜钱而已,
当然了,也是因为各地道路通畅而盗匪流民绝迹,各地积压的物产争相汇聚过来交易,城内街坊市面也得以重新开始流通之后,所造成的景气和繁荣的结果。
尤其是大批来自断绝许久的北地物产,一下子投入市面之后,顿时让城中民生所需商品的价位,很是下跌了一小截。因此,陈渊不免在心中估量着,日后在这里开新店所需的投入以及合适的选址。
这时,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后街上呼啸的跑过一群拿着叉头棒和捕猎套网之类的青衣公人,虽然多数人身上袍服的式样并不统一,但在他们统一制式褂子的胸口前,却是前后两个“城”“管”大字,或又是绣着“警”“巡”的字样。
而多数的食客和摊主们,也已经是见怪不怪的马上避让到了一边,却是没有多少人因此起身离席,而在他们离开之后一边继续吃食,一边小声讨论着,这又是近日的第几次街头大索了。
然后,这一次显然有些不一样,陈渊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哨子声和零星的铳击声,随着城中不断移动的喧哗和动静,也变得越来越是密集起来,
待到连珠铳的射击声,也加入到这些声嚣当中去之后,这种不断转移的响动就迅速停滞了下来,仅仅停顿了片刻之后,就飞快朝着陈渊所在的这处临时街市靠近过来了。
然后,又在一片哗然与轰声大叫当中,像是冲滩到顶点的浪花一般,逐渐的消退下来而迅速归于了寂静,最后,才是数队人马整齐有序的喊着号子和操令,吹起代表收缩和回归的低缓拉长哨声,开始逐一列队离开的声响。
陈渊这才松了一口气,与身边那名便装的护兵相视一眼,放开了握在衣胯下的短铳手柄,形色如常的向摊主讨了块,将炖锅底残留的羮汁沾着吃干抹净。又要了一份的
街角的巷口里缓缓走出来一个戴着帏帽的女人,身后跟着捧着几匹布缎的灰衣小厮,虽然看不清脸孔,但是裙衫下难掩的窈窕身姿,让他不由想起了还留在家里,与李娃夫人做伴的新罗女妾阿棉;
她是据说是出身新罗江原道当地的小豪强之女,只是全家差不多都被地方旋起的弥勒教之乱给灭门了;她则和其他被掳来女子一样被充入军中,而送到后百济国的都城去执役宫室,最后又落入前来讨伐又途经当地淮军之手,才得以在一片乱局当中苟活了下来。
因此,对于她而言过往的姓氏已经不重要了,就连她现在的阿棉之名,都是跟了陈渊之后才请的这位唐人丈夫给起的。
只是在交头错身而过的时候,陈渊突然停下了脚步来,那是在战场上亲历过多次生死边缘之后,所养出来的某种知觉和感应,他知觉的身上汗毛像是微微触电一般的颤栗起来。
而他那名看起来人高马大却是颇为木讷的护兵,却是毫无知觉的继续向前行进着,
“夫人且慢。。”
他不由心思已经转过百念,而转身出声唤道。
“可否让我代劳一二。。”
对方身形不由一顿,还是慢慢的转了过来用一种有些沙哑的声线道。
“素味平生,男女有别,”
“还请郎君自重一二。。”
但是这片刻的接近,已经足以让陈渊留意到某个细节了。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实在太重了,重的他在洛都街头小贩的四处游击生涯当中,所养成的那被戏称为“狗鼻子”的敏感嗅觉,都要当场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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