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城混乱无度,缺米少粮,人相食。下至客栈大堂,各种人皆有,或饮酒,或吃菜。
问询一番,才知那客栈,今日饭食早已买得个干净,李长笑不吃不喝,倒是全无关系,但顾及身旁之人,不过凡人之躯,每日三餐不可少。
于是上了街去,看那四下街道,可还有售卖吃食之处。然贩刀、贩铁器者极多,就不见那吃食铺子。若在别处,街边烙饼、糖饼花样极多,早已食香扑鼻。然这山河城内,铁器煅烧,血腥臭气,才是主色调。
无奈之下,李长笑寻一,看似面目和善之人,问询那城中情况。
就算混乱无度,也不至于全无吃食,那面目和善之人,全不做理,但目光匆匆划过间,顷刻定格在那王如意身上,上下打量,眼中贪婪渐浓。
虽看不见身材,但这五官、这皮肤,似能恰出水来,然再当他仔细打量,面色却又一变,转而朝李长笑看去。
“官差?”他显然是认出,王如意身上衣物,乃是遮身袍。
传言遮身袍者,必是朝廷重犯,重犯身侧,自然便是负责押送之官差,这一思路,毫无破绽。
李长笑微笑点头,见此,那人暗骂一声晦气,如此美人儿,藏在那遮身袍下,享用不得,实在可惜。
那人面色和善,然这山河城何其混乱,当街杀人,全无人能管束,又怎会有良善之人呢?李长笑并不知,此人在山河城名气极大,外号称“笑面虎”,与他聊天交谈,随时可能被捅刀子。
那人上下打量,告诉李长笑城中情形。
原来那山河城,缺粮却不缺钱,究其原因,是那城外的农田,皆种不出半粒谷物、素菜,唯一的食物来源,需远行十余里,去那山中打猎。
听此缘由,李长笑总算明白,与那笑面虎道谢一声,便带着王如意离去。
笑面虎突然冷笑,在二人转身刹那,抽出小刀,朝李长笑刺去。李长笑轻轻一点,那刀应身而裂。
那素有威名的笑面虎,倒飞出去,砸在路上,顷刻没了气息,街道两侧路人,皆是一愣。未曾想那白衣剑客,竟是这般高手。
等回过神来时,那二人早已消失街边。不知是谁,率先扑去抢夺那笑面虎尸首。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浪自比一浪高。那鲜活人儿,化做碎肢残沫,分布各处了。
山河城不似城镇,更似土匪窝点,本想借宿半日,既于此情形,还不如当夜赶路。李长笑与王如意,折返回客栈,途中,李长笑见她若有所思,也知她思之何事,便问道:“若恢复帝位,你打算如何治理此城?”
王如意斟酌片刻,回答道:“若恢复帝位,先排兵剿匪,立衙门,辟新路…”
这一答,倒真是条条是道,许多细节、人心,都算进去,李长笑颇感欣慰,倒不枉自己,一路跟随,救下此女。
听此一言,他确定那沿途赞誉,并非虚名,王如意确是明君,有她在,是大余子民福份。
回至客栈,那房钱也不退了,李长笑收拾衣包,去马厩牵马,又将王如意抱上马上,踩好足踏,便驾马离去。
出城时,天色已经渐暗,那夜里豺狼多,虎豹凶,人心歹,此刻刚出城者,皆是胆大之人。
离了城去,李长笑回眸一眼,眉头微不可察,轻轻一皱,旋即又尽松开,一夹马腹,速度快了几分。
山河城乃无庙之地,你看那四周群山环绕,又看那城以山河为名。
如今大余,似也正是此局,并非朝廷管控山水,而是那山水间,已将朝廷围困,已将百姓围困。
说到底,那庙中神,山中仙,不也是人而已?
香火乱世。而此大余皇朝,更是严重,李长笑去过许多地,见过的香火神,成百上千尤不止。
因览众神,而知其韵,大余国香火神,与别处不同。
“如意,你对这四方神君,十二山神,你如何看待?”李长笑一手持缰绳,另一手探向左腰,取下酒葫芦,用拇指顶开盖子,突然问道。
“哼。”
王如意冷哼,显然对那各方神庙,多有不忿。
她言道:“四方神君,十二山神,香火鼎盛,护得一方平安,看似极有用。”
“然朕观之,以香火信奉为基,延伸出的请神日、香火上身节、……诸多节日,极大消耗了大余的财力。”
作为国君,她自不愿底下子民,过度沉溺山水神明供奉。然而今局面,大余山水神明,几乎不受大余朝廷管束。
表面上看上,人神共治,然那山水神明的存在,使得王如意执政之时,感受到大量的视野盲区。
这仅是最表面的。
若再深究几分,那山水神明间的勾当,更让人细思极恐,仅是不敬,便雷霆震怒,降下惩罚。
又是互争香火,手段层出。
那暗流之涌动,关系之庞杂,便是王如意,也不曾捋清过,然她曾尝试改变局面,设下三条庙法,十五条寺规。
却全无用处。
最后,王如意喃喃道:“或许别地,需要香火神明,但大余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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