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娄并未说去哪,一路沿北而上,正巧与李长笑同路。路上两人少有交谈,独孤娄一人走在前头,顶着朔朔寒风,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李长笑在他身后七八丈的距离,沿着他脚印前行。
行至一雪山深处,独孤娄满面胡须皆已冻得发白。忽的一日,他停下步伐,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就地盘腿而坐,口中念着高深佛法。
他身形佝偻,在风雪中摇摇欲坠,但有似一株迎风青松,总不至斜倒。那佛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待李长笑走到他身旁时,已经全听不叫,探了探其鼻息,才惊觉这名佛子,已然在风雪中圆寂了。
寒风凛冽。
李长笑早知独孤娄并无久存之意,但不知死得这般突然。独孤娄死后,脸上神色半喜半忧半怜悯,着实复杂至极。
他神识一扫,发现独孤娄身下,坐死了一群雪蚁,这种雪蚁,乃是极域特有产物,生活在冰天雪地之间。通体黑红之色,喜好食用腐肉。
李长笑不知,独孤娄坐死雪蚁,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独孤娄死得突然,却又死得自然,他自自瓦舍村为始,跨过绿域的沼泽、大山,又行于风雪,坐毙于风雪。李长笑沉思片刻,绕过独孤娄的尸首,再赶自己的路。
独孤娄的路,在此已走到尽头,但李长笑的路,还远远不止。他不能停下,也不会停下。李长笑顶着风雪,取出怀中的山海闲杂小记,将近日所见所闻,一一记在小册中。
寒风呼啸中,他回过头来,见那一代佛法无边的神僧,已身结雪霜,目视北方。他席地而坐,死得突然,但独独坐死了几只雪蚁。
李长笑心道:“他的道,到底是什么?我少悟的那一步,又是什么?”遥望那尸首,李长笑隐约有所悟,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越走越远,消失在了风雪尽头。
在他走后的许久。
有数名黑袍人,循着足迹行来。那风雪极大,足迹本不该久存,李长笑的足迹,早已被风雪消磨殆尽,但独孤娄的足迹,却依旧清晰可见。
黑袍人见到独孤娄,脸上皆是一喜,快速行至独孤娄身旁,确定其已经身死之后,齐欢呼道:“朱雀祭道,只等东风。”
……
极域人迹罕至,入眼所见,皆是冰天雪地。李长笑折的那支梅花,插在剑鞘上,傲立雪中,迎风盛开,着实美丽。
李长笑逗弄着媚花,自来去客栈为始,一路沿着媚三娘的足迹,一步一步行到极域。此刻顶着风雪肆虐,李长笑轻轻一叹,在寸寸皮肤,被寒风剐过的刹那,能隐约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那一抹萧瑟。
他发现了一座宫殿。
灵气枯竭,无数势力解散,极域的雪宗,自不例外。雪宗之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与道宗牵扯极深。
雪宗二把手唐深,既是道宗前魁首张魁一的徒儿,又是极恶宗的白虎坛坛主。此外,李长笑此前,发掘的风雪尊者,也出自雪宗,乃雪宗长老。
李长笑不知不觉间,亦是与雪宗有过牵扯。此刻跨越冰山,见到雪宗遗迹,顺其自然间,便已经走了进去。
雪宗遗迹自是大无边际,好似一屹立风雪中的仙国,威然耸立,建筑均呈灰白色,纵使荒废近千年,那肃杀之气,仍能喝退道行浅显之辈。
李长笑踏入其中,见一道脚印,显是出自媚三娘。她有意留下脚印,怕是想告诉某人,此地她曾经来过。
李长笑手持长剑,神识放开至周身数丈,凡他走过之地,一寸一毫,均难逃他的法眼。举目破败,只余风雪中的建筑。
行至更深处,神识反倒不顶用了。建筑材质换上了“刺神石”,强行以神识探查,会刺痛心神。倒不如用双眼观察。
如此探访遗迹三日。
李长笑收获颇丰,雪宗的术法典籍、见解,有的被他收入囊中,日后闲暇下来,认认真真参悟,有的被他粗略扫过,在心底留个印象。
如此又过三日。
雪宗遗迹中,媚三娘痕迹渐多,李长笑循着痕迹找寻,顺途拾起残留的梦境碎片,渐渐知道。那以骚媚着称的女子,在行到这里时,也一改往日的玩闹心情。心中亦是有千百种情绪变换。
在一处深处寝宫中。
李长笑发现一幅画像。画中之人,与媚三娘生得足有七分相似。尤是那眉眼,但单看画中气质,那画中人显是温良贤淑。而非媚三娘的热辣奔放,显然不是同一人。
在画像后面,李长笑发现一本小记。他打开小记,一件远古的旧事,逐渐浮于眼前。
道宗前魁首张魁一,有一徒儿名叫穆乘风,是宿千秋的师兄。他所走的道,名为情梦道,此道当世少有人走,唯有至情至性之人,方才有踏足此道可能。远古之时,曾被奉为魔道一种。纵情似魔,纵欲似魔。
穆乘风身在道宗,本不能走此一道。为何踏上此道,定然另有蹊跷。只是小记中无从记载,李长笑也不去追究,只顺势看下去。
情梦道,顾名思义,便是与“情”与“梦”有关,在心中构筑一梦中情人,对其爱之越深,道行便也越深。
刚踏足此道还好,随着道行越发精深,穆乘风的爱便愈发癫狂。最后脱离了道宗,自己游历天下,找寻心中爱人踪迹。
可那本便是虚幻之物,又如何能寻的到?于是穆乘风愈发癫狂,清醒着的癫狂,满腔情意,却无处发泄,只能记在随身小记中。
看到这里,李长笑一愣,这本情梦小记,与自己的山海闲杂小记,有些许共通之处。
或许孤寂的人,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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