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沉默,心如刀绞,他心痛的不是黄小卫偷走了他的钱和手机,毕竟这人还有良知,留下了银行卡。他心痛的是,往后的日子里,自己又得独自流浪了,又或是,那个遗失的手机对他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顾铭知道,自己不会再见黄小卫了。因为他说得很清楚——人都不怕作为同类的人,但偏偏被这些人畜无害的人伤得体无完肤。
他彻悟,自己就是那个被同类伤害了的小羔羊。
然而,仅三天,黄小卫找回来了,就在两人初识的游戏厅里。
顾铭问:“这城市到处都在施工,你随便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做零工,我们便不会再见。你为什么还要找回来?”
黄小卫摸出手机,语气平静地说:“你不要会错意了,我不是忽然良心发现,想交你这个朋友。我找你,仅仅是觉得你比任何人都愿意花钱来买我手上这个手机罢了。”
“你开价吧,不管多少钱,我都买。”
顾铭心中一万个笃定,这人是看了手机里的短信,或多或少猜到这个手机对自己的重要性,否则不会专程回来找自己。
黄小卫淡淡反问:“原价多少?”
顾铭皱着眉回想,却想不出具体的数字了,便说:“两年多以前买的,一千多一点。”
黄小卫点头道:“那你给我一千块吧。”
顾铭深吸一口气,甚至没想过自己卡里只剩一千多一点了,重重点头道:“随我一起去取钱。”
农行外的取款机前,顾铭正对着黄小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成交易。
两人再度错身而过时,顾铭皱眉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黄小卫点头。
顾铭便说:“你为什么不能回家?”
黄小卫闻言,表情变得很古怪,分明是在猖獗大笑,笑声中又裹带难以掩饰的悲伤。
他说:“我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却需要做这种事情来维持生活……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回家?”
——这个回答好生狡猾。
顾铭如此想着,捏着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独自流浪去了。
只身一人流落他乡,身与心承受的只有饥饿与迷茫。
顾铭体会到了这些,但他仍未有过回学校或回家的想法。或者说,他还怀揣心灵的余温,憧憬着手机或会响起,风雪会打来电话或发来短信。
两天后,顾铭心里的最后一丝温度散去。因为他在无休无止的流浪生涯里,遭遇了此生所遇的、最残酷的冲击。
可怕的冲击旋涡里,他动摇了——
人民公园里面,公共长椅前,闭目小憩的顾铭被一人一脚踢翻。
顾铭忍着痛起身,看清打自己的人的一瞬,便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因为这人是于强……
顾铭在公园里挨了一顿毒打,被于强和四个比自己还大好几岁的青年壮汉打得几乎昏厥,但他没吭一声。
围观的路人唏嘘不断,不少目睹过此幕的少年郎还到处宣传。
顾铭艰难站起身来,正欲离开这一片是非之地时。一个十几岁小混混跑过来了,他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好言提醒道:“既然你不住这里,就快点回家吧。被于强盯着的人,几乎没有好下场。”
顾铭淡淡回一句“我等的人还没来,不能走”,步子蹒跚地向前走了。
当天下午,顾铭去了一家还算萧条的游戏厅,趴在一架无人问津的游戏机操作台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顾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茫然抬眼,看到一个肤色黝黑,右脸长了一颗硕大瘤子的中年男子,他满脸关切地问:“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睡在这种地方啊?”
顾铭看门外天色已经黑透,以为游戏厅要关门了,而这个瘤子男是游戏厅的老板,此刻正逐客,便低声说一句:“我现在就走。”
顾铭被于强等人打得太惨,此刻身子各处都残留着余痛,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似随时都会摔倒。
瘤子男便快步跟过来,一把扶住顾铭,更为关切地说:“小伙子,这么晚了,要是你没地方去,就到我家睡一晚吧。”
他说着,抬手往街角极为黑暗的一头指去。
——这人不是游戏厅老板?
顾铭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边没有路灯,没有霓虹,漆黑视野里,除了稀疏的几颗行道树,连房屋都没有一座。
一瞬间,顾铭身体发凉,想到了一个尤为可怕的可能——电视里常报道的人贩子套路不都是如此吗?
“不用了,我是合中学生,现在得回学校报到。”
顾铭抬出合中的牌子,希望能一定程度上震慑这人。说完便大步往街道明亮的方向跑。
原以为,这一跑便能摆脱瘤子男。怎知,他快步追上来了,同时大叫道:“儿子!快跟爸爸回家!”
——我的天,这人说出这话,人贩子无疑啊!
顾铭心头惊恐,一边跑一边对四周路人呼救:“救命!救命!这人不是我爸!他是人贩子啊!”
然而,生性薄凉的路人,从来只看热闹,不予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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