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遥从顾铭的话语中听出了凝重,她知道,自己再怎样哭下去,也无济于事,便使劲咬牙,止住啜泣,也止住哽咽,目带期望盯着顾铭,希望他尽快想出办法来。
顾铭盯着地上的血迹沉思,他在想,自己身边的人,谁还和罗不遇接触过。仔细想来,自己和罗不遇之间的确没发生过几件愉快的事情。从最早之时,他调戏韩贞,被韩贞扇了耳光,双方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说高深一点,叫亦敌亦友;说现实一点,便是叫得出名字的陌生人。
也因此,顾铭身边的人几乎都没罗不遇的电话,因为吴潇和杨雷都和那人走不拢,成不了朋友,自然也不需要联系方式。韩贞就更不可能了,他们两人说是生死仇敌可能都说得过去。
除了这三人,还有谁认识罗不遇吗?
顾铭想着,身子忽而一颤,心里一阵绞痛,因为他想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敢联系的人——风雪。
很早以前,顾铭、风雪二人一起去县城找杨雷,在广场地下一层遇到过罗不遇,双方还心平气和地交谈过一番。罗不遇请顾铭帮忙去找陶杳杳打台球,代价是他帮忙找杨雷,但和陶杳杳赌台球不便宜,五百块一局啊。那次顾铭输了,而且没钱付赌费,而罗不遇帮忙给钱,陶杳杳还不要,反倒对顾铭一番冷嘲热讽。
若非风雪兜里有钱,若非她在意顾铭的程度远远超过轻飘飘的钱,那一次,顾铭真会丢脸到家。
那之后,罗不遇要去教陶杳杳溜冰,他说好的帮忙找杨雷的事,便随之搁置了。风雪不开心,上去骂他“见色忘友”,他也觉得不好意思,便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风雪。说是等他的兄弟们找到杨雷,可以打电话联系。
于是,风雪有了罗不遇的电话……
顾铭想到这里,心里觉得好生酸楚,昨晚才把风雪的电话拉黑,做好永远不再联系的觉悟,却不到一天,自己有了不得不主动联系她的理由。
顾铭沉默,他想到了三年前,自己好几次没忍住想去牵韩贞的手、想去拥抱她时,风雪的电话便在尖锐的时间点打来,把顾铭从幻梦中惊醒。
他想到了风雪写的那张明信片——心有灵犀是存在的,但需要稳定而频繁的信息交流支撑,而手机是最便捷的联系工具。
果然啊,命运是存在的,它就像一缕冥冥中的丝线,它横穿竖过,把某些心跳频率异常契合的心连缀起来,隐隐现现。当它明显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月老手中的红线,将两人凝结为一体,海誓山盟、矢志不渝;当它隐晦时,很多人都已忘了它的存在,可这一缕诡异的丝线,却又能选择诡异紧张的时机再度把两颗心连缀。
顾铭摸出手机,盯着通讯录上备注“风雪”的电话发呆,手机颤动好几次,想按下拨通建,却又久久按不下去。
“果然,你那时候说的那个女孩,就是这个叫‘风雪’的女孩子。”夏书遥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面上还留有红肿,她看到了顾铭的举动,眼中有了一丝惋惜,轻叹出声。
顾铭偏头看向她,神色不耐:“你如果找不到事情做,那就继续哭你的吧。”
夏书遥却吐吐舌头,笑道:“我知道了,救朗哥的关键就是这个女孩,但你因为心中的隔阂,不愿轻易给她打电话。”
——好生聪明,仅看我的举动,便知道了我心中所想。
顾铭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忽然把手机收回兜里,转身往大门那边走。
夏书遥惊住,忙跟上,问:“你去哪里啊?”
顾铭道:“天南地北,浪迹天涯。”
夏书遥听懂了,但仍怀揣侥幸心问道:“那卿欢呢?那朗哥呢?你不帮他们了吗?”
顾铭淡淡说道:“这件事本就与我无关,我和卿欢不熟,和饿狼更是陌生人,我为什么要忍着自己的不舒服去帮他们?”
夏书遥不敢置信,因为顾铭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外冷内热,虽然面上显得冷漠,却有着一颗温热的心,若是举手之劳,他必然愿意出手相助。而现在,这个认知在夏书遥心里崩塌了,她盯着顾铭越来越远的背影,又一次哭出声来:“哇呜呜……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啊!”
顾铭的身子微微一顿,却不回头,冰凉的话音冷冷绕开:“抱歉,我不知道我哪里过分了。”
说完,他的脚步变快了,几大步便跨出大门,往漆黑的楼梯间里折转而下。
夏书遥回头看一眼空落落的屋子,再看向门外,使劲咬牙,努力止住眼泪,大步往外追,她要说服顾铭,她要想办法让这人心甘情愿帮忙。
昏黄的黄土地盖上一层漆黑的夜幕,显得更为荒凉,仿佛这片大地上的任何生命都已沉睡,找不到半点生机。
夏书遥的脸上同样没有半点生机,她追着,在广袤的黄土地上奔跑,循着顾铭的手机灯光一直追,宛如那微弱的一点光明成了她的指路灯塔,使她不敢松懈半分。
顾铭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夏书遥追上来了,深吸一口气,回头,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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