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怔怔地盯着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为人师表,言传身教的老师。但是,他此刻认真登记报名信息的样子,以及他胸前包里露出的教师证本子的一角,都时刻证明他真的是一位教师,而且是一个年级的年级主任。
顾铭感觉如梦如幻,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老师,更没见过午饭时间躲学生宿舍里陪学生打牌的老师。
转念间,顾铭想到苏沁提过的话,她说县一中里没出几件光荣的事,还闹出不少丢人现眼的丑事——此刻的一幕,不就是丑事的一角?一个年级主任陪学生打牌,这事传出去,将引来外界的多少讪笑与讥讽啊?
顾铭心一沉,安静看着滕富强,直到他把自己的信息全部填到表格里边,绷着心脏低声问:“滕老师,报名的学费是多少?”
滕富强再度看过来,眼睛里还是淡漠到近乎轻蔑的神色,他的眉宇挤紧了许多,似乎正为某事费解,半晌沉默,便面无表情地说:“学费不贵,就一千多一点,不过你不用给钱了。”
顾铭一脸茫然,心想可能是爸爸提前把学费给了。但很快又想到爸爸写的留言条里,说了信封里的钱包括学费与生活费,便证明他并未提前支付学费啊。
顾铭想着,得不到答案,索性直接问:“为什么?”
滕富强淡淡说道:“你的学费,罗叔已经给了。”顿了顿,补充道:“你能来县一中上学,靠的也是罗叔。”
顾铭歪着脑袋思索,他的记忆里,找不到半个姓罗的长辈,便更为诧异,问:“罗叔是谁?”
滕富强不再淡定,盯着顾铭看了好一会,确定他真不知道罗叔是谁后,淡淡说道:“活在大树下的小屁孩,连谁在给你遮风挡雨都忘干净了。”
顾铭皱皱眉,很不喜欢这人说话的语气,但他是自己的老师,不好与他对着干,便不多说。顾铭心里还有好奇,想知道罗叔是谁,但本能阻止他再进一步追问下去,因为他已经察觉到滕富强的不耐,干脆就静站着不再说话。
滕富强把报名登记表折叠几次,再度收回屁股包里,顺手又把笔收回胸前包,顺手按一下露出一小部分的教师证,偏头看向卿欢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男生,淡淡问道:“刚才几炸?”
卿欢笑嘻嘻回答:“当然是三炸啊,你被我们炸翻了,一家80,快给钱!”
瞧着卿欢嚣张的样子,滕富强却一点也不在意,顺手摸一下兜里,掏出两张毛爷爷,待他们补完钱,便不动声色洗牌,神色还尤为认真。
顾铭在一旁安静看着,他心里还有好些疑问。比如自己该读哪个班,自己的教室在哪里,自己的寝室与床位在哪里,这些重要的问题都还没来得及说,此刻却也不太好开口了,只得安静看着,等这“师生三人组”打完牌再说。
他们打的很大,10块打底,带替用牌的,开打前闲家可加倍,每次炸弹翻倍,上不封顶,而且发牌是一次性17张这么发,出炸弹的几率特别高。
顾铭安静看他们打了三把,每一把都是三炸起步,炸的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毛爷爷四散横飞。
到第四把,最经典的牌出现了,卿欢抢了庄,并抓了牌,手头五炸带一对2……
这一把,没有半点悬念,他打出了64倍牌,每家640,他净赚1280。
滕富强似乎很有钱,他从兜里摸出一大把毛爷爷,安静数出七张,眼皮都不眨一下,随手就丢给卿欢了,如弃草芥。
这一点可以理解,毕竟滕富强是高中教师,每月都有教师工资,每学期期末还有各种奖金,不缺这点钱,也落不下脸在学生面前耍赖皮。
令人惊愕的是,那个和他们打牌的、不知道名字的同学,竟也是很随意地给钱,仿佛丢出去的是纸,而非万能的金钱。
顾铭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显胖,相貌很平庸,额上有一颗硕大的瘤子,看上去异常扎眼。
想来,这家伙也是活在温室里的小猪,每天吃饱喝足,还有余粮,全身上下都是油。
时间渐渐推移,他们的战斗越发激烈,每一局都伴随大量的金钱流动,但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
“如果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万个够不够……”
忽然,滕富强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冷漠的眉梢微微一颤,安静点击接通键。
因为隔得近,顾铭听见听筒里传来似曾熟悉的女人的吼声,她说:“滕富强!你吃个饭要吃两个小时吗!找你报名的学生已经把我办公室堵了!”
滕富强淡淡说道:“好的,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把手头的牌一丢,转身就往门外走。
顾铭身子一颤,因为他看到滕富强手上是四炸牌,随随便便就能打个16倍牌出来,两家便是320,他居然不愿意多花这两分钟把钱赢了再走?
顾铭心中惊叹这会,滕富强已经走出去了。
顾铭暗叫不好,连忙追出去,顺走廊一直追到楼梯间,大声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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