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骁口头说放得开,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段明想把他带去哪里喝酒,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又偏头看向窗外。
城市华灯初上的时段里,视界中只有姹紫嫣红的斑斓,琉璃灯火永远跳动着砰人心魄的美,美的迷离。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荒郊僻壤走进城市几个年头了。他依稀记得,半开的窗户外,那一簇悠然伸进屋内的梨花枝。
那是春天,梨花盛开,一朵朵白蕾,像雪一样白,白的像初生婴孩的细嫩肌肤。
那么美好的花色下,屋子里却弥漫罪恶。
余骁还记得那女人死去的脸,分明还残存些许血色,却僵硬得宛如苍白的纸。她就这样一动不动侧躺着,她面朝着余骁,两唇微张,那奇特勾动的嘴角弧度,似乎是痛苦,又仿佛是讥笑。
她嘲笑男人的丑恶,也嘲笑这世界的肮脏,所以她选择了死亡,用永恒的沉睡来摆脱无止境的折磨。
她得到了解脱,残留下的罪恶附着在了余骁与段明魂魄里。
那是他们走进城市的第一年,也是他们走入监狱的第一年。
漫长的思忆像缓慢转动的走马灯,余骁又把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他知道,他永远忘不了那女人嘴角残留的笑,他也永远摆脱不了早已渗入骨髓的黑暗与罪恶。
想要抽身而退,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他反复询问自己,却问不出答案,因为一个人的心坠入迷茫,便找不到任何答案。
“嘟嘟……”
忽然,余骁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而且连着响了两次,说明有两条短信发来。
他点开手机,看了一下信箱,一条短信是网银发来的到账提醒,另一条短信是苏沁发来的。
前一条的内容是:【中国农业银行】于3月7日,18:52,尾号****账号向您的尾号****完成转存交易人民币8000,00,余额.14;
后一条内容是:余老板,我欠你的钱还清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余骁的脸上有了一抹古怪,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生滑稽可笑——当他决定放过苏沁,不再找苏沁讨债时,苏沁却主动把钱还回来了。
这条短信带着浓厚的讽刺意味,讽刺余骁的自满与尊高。那些僵硬的文字,仿佛有了生命力,它们都跳动起来,组成了一张小丑的讥诮脸颊。
余骁沉默,他心中郁闷的同时,竟有了一丝释然,因为他从短信字面上的意思里找到了解脱——还清了,两不相欠。
余骁觉得,自己因为那个女人的自杀,坐了十年牢,这十年的人生,全都用来偿还与忏悔,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还清了欠死去的那个女人的债,的确该两不相欠了。
想到这里,余骁偏头看向段明,沉声说:“小沁把钱转给我了。”
段明微微一怔,问:“你确定?”
余骁点头,把手机网段明眼前递了一下,又怕影响他开车,便又收了回来,认真道:“当然确定,我已经收到到账提醒了。”
段明道:“小沁铁定是把她那些值钱的首饰全卖掉,又东拼西凑弄了八千块来还给你。”
余骁道:“当年的我们,若有小沁这等坦荡之心,兴许不会酿成那种大错吧。”
段明摇头道:“你错了,小沁不是坦荡,而是倔强。若当年的我们如她一般,或许不会对那女人下手,但肯定会在其他地方闹出更可怕的错误。城市里的黑暗,没有亲身体会过,便不会懂。”
余骁问:“你是说,以小沁的性格,迟早出事?”
段明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总之,她若还要在城市里混迹,时间久了,必然出事。毕竟不是每家店都是桂花香,也不是每个老板经理都如你我。”
余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后又露出无所谓的笑,“她和我们已经两清了,她以后是好是坏,都与我们无关了。”
***
周末单休结束,县一中再度回归正常的学习生活。
混乱的学习环境里,混乱的事情此起彼伏,今天有学生后山约架。各种不太好的事情,都集中在了县一中里。
对于这之类的事情,顾铭早有了免疫力,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毕竟,每个人都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自己身上,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关注其他人。
往后的三天,顾铭除了正常学习,以及与风雪聊天,几乎找不到其他事做。但他不觉得无聊,反而乐在其中。
离开学校的时间太长,顾铭忽然觉得能回学校上课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哪怕很多时候都是坐着听天书,也比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流浪来得强。
当然,顾铭并非木头,除了上诉的两件事,他还能找到些许小事。其中一件便是打发千云舞。
不得不说,千云舞虽然长得恬静,但她一点也不内向。她喜欢找人搭话,老说一些诡异的问题,比如各种水果味的象征意义,比如各种思维模式,比如各种发型美感。只要是她感兴趣的东西,她能用清甜的笑声说上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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