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风雪陪何立行一起失踪起,顾铭就老是做噩梦。说是噩梦也不对,这应该叫魇。他曾经遇到过很多次魇,每次都是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之时。
他觉得,人可能天生具备趋吉避凶的本能。魇的存在也是人对已知或未知危机的一种预警。
梦到魇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受,那无孔不入的恐惧感,几乎令一个心智健全,身体康健的崩溃。
顾铭曾找到过对付魇的办法,那便是在梦中意识到这是魇时,就用尽全力咬自己的舌头。疼痛能刺激人的神经,使沉睡的人苏醒过来。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躺在床上酣睡的人忽然摔到床底,很少有人不醒。
顾铭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他的任何特征都与正常人无异。但在抽象层次的梦境世界里,他好像变成了尤为另类的人。
强烈的痛疼感竟无法使他苏醒。或者说,他的确是醒了,只不过是在梦中醒了。这就像一层又一层紧密包裹的盒子,里层的盒子被打开了,但外层了盒子依旧严实。
这有点像梦中梦,或者多层梦境。入梦者每醒一次,感受到的真实就强烈一分,经过多次苏醒后,入梦者便很难分清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中。
顾铭遇到的可能就是魇中魇。每从魇中苏醒一次,就越能真实感受到魇的恐怖,多次苏醒过后,留给他的只有跗骨的恐惧。
他怕了。就算他知道自己梦到了魇,也不太敢用咬舌的办法刺激自己苏醒。他不知道这一层魇的苏醒,会否是更可怕的魇的降临。
造成这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就是风雪。如果风雪不做那么多令顾铭伤心的事情,他只会夜夜美梦,怎可能受魇折磨?
可是顾铭能责备风雪吗?能按住她的双肩,对她大呼小叫吗?抑或是,直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顾铭不能。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做任何伤害风雪的事情。
或者说,他已经伤够她的心了。强烈的愧疚感压迫着他,使他无法做出任何有伤她的事情。
如果他和苏沁素昧平生,是不是一切都变好了?
因为他不用如此愧疚,不怕伤害风雪,就可以用最强势的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了?
顾铭知道,这都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一直以来,做错事的人只有他。无论是苏沁还是风雪,她们都不曾做错任何事情。
喜欢一个人,任何错事都会变成对事。
顾铭喜欢风雪,爱风雪,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些狂妄之事?
当然不可以。
因为顾铭是男人,他能做的只有忍让、呵护、疼惜那个她。
所以,顾铭遇到的是无解之局。
他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走出魇的困境,何时才能真正将风雪揽在怀里。
以前触手可及的事情,现在变得好生遥远,好生缥缈。遥远如九天之上的雪,缥缈如不可捕捉的风。
这一晚,顾铭以为自己能睡一个好觉。因为他终于找到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了。史怀瑜愿意帮他,摸清风雪的动向了。
只要他知道风雪最近在干什么,那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他没想过,风雪不愿让他知道的事情,他绝对是不知道的好。
所以他今晚还是梦到了魇,入骨的折磨几乎使他崩溃。
次日清晨,他对着镜子看苍白的自己。他竟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那便是镜子里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而他本人才是虚拟的景象。
这就像“梦与我孰为真”的问题,永远没人能想出答案的问题。
顾铭洗漱时,史怀瑜也醒了。
两人在阳台上对视了片刻,顾铭忽然道:“我不知道小雪什么时候会做出奇怪的事情。”
史怀瑜笑道:“你是想说,你不知道该叫我什么时候去跟踪她?”
顾铭道:“是的。我不能叫你二十四小时监视她。只有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才能悄悄跟着她。”
史怀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片刻后又问:“如果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该怎么办?”
顾铭道:“所以我们这几天就尽量走一起吧。”
史怀瑜拍手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史怀瑜出门前踢了一脚睡得像猪的赵大峰,随口道:“这几天你忙一点,一个人卖东西。我不贪你便宜,卖的钱你就一个人得吧。”
赵大峰睁了睁眼,好像压根没听见史怀瑜的话,闭上眼又睡着了。
两个人一起出门,先去食堂吃一顿简单的早餐,接着一起去教学楼上课。
他们今天就两节课,而且是旷课率的公路病害与整治,这是道桥系的一门选修课,两个学分,只需随便翻翻书就能考过的简单学科。
顾铭记得,他们寝室四个人都选了这门课。赵大峰要卖东西,不来上课很正常。但不知为什么,一向不旷课谭红尘也没来。
顾铭有些不解,但并不上心。
真正让他疑惑的是,谭红尘没来,王乐乐竟来了。
她和一个相貌与穿着都非常端庄,眸子里满是灵动的女生并肩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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