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看着周时梨,便仿佛看到了风雪。他沉默点头,接着咬牙走到她面前。
周时梨仔细端详顾铭一阵,忽然温和笑道:“你的样子和小雪说的不太一样,不温柔,但也不丑。”——莫非她的意思是,风雪说顾铭长得很丑,但很温柔?
顾铭依旧不说话。
周时梨问:“顾铭,你和小雪认识多久了?”
顾铭继续沉默,但周时梨一直笑容可亲地盯着他,仿佛她有无限的耐心等他说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八年了。”
周时梨道:“我认识小雪二十二年了。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就认识她了。”
顾铭道:“因为你是她的母亲。”
周时梨轻叹道:“但我却是一个非常不称职的母亲。这么多年里,她想要什么,我却不知道。”
顾铭看着她两颊悲伤,忽然心软了。他安慰道:“阿姨,你并没有不称职,你也不用为这种事情自责。这世上,兴许许多子女自身都没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父母又如何能知道?就如同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想要什么,我的母亲当然也不可能知道。”
周时梨展眉笑道:“你是一个很聪明、很有趣的孩子。”
顾铭摇头道:“若我真的聪明,就不会闹出这么多无可挽回的事情了。”
周时梨道:“时帆的事情,我替风俊向你道歉。对不起。当时我在北京照顾时帆,并不知道风俊打了这些小算盘。”——周时帆是周时梨的弟弟,也就是风雪因肝癌去世的舅舅。
顾铭道:“可是就算你知道,你也不会阻止。”
周时梨道:“是的。那时候你们都还小,过早的恋爱只会耽搁你们的未来。我们谁都不曾想到,你和小雪能一直坚持到多年后的今天。”
顾铭道:“所以这并不是你们的错。”
周时梨道:“我看过小雪的日记,大概了解你们的事情。如果不是风俊从中作梗,你们能读同一所高中,考同一所大学,不会在初中毕业那天分手,不会分隔两地,小雪也不会在那时学会吸烟。”
周时梨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风俊身上。虽然这个说法有些片面,但不可否认,风俊的确在这整个悲剧的促成过程中,起到了导火线的作用。
可是错的不仅仅是风俊,顾铭也错了,风雪也错了。
这世上没有占卜术,谁也不知道何时有灾难,何时有喜庆,谁也无法趋吉避凶。
所以做错事的人,往往是等到错事酝酿成不可收拾的灾厄才幡然醒悟。
顾铭沉声道:“阿姨,你是我见过的最讲道理的母亲。但实际是,风叔叔没错,他只是害怕小雪早恋,耽搁学习,对恋爱产生扭曲思想,被人占便宜,不得已才剑走偏锋。”
周时梨问:“如果风俊没错,那谁错了?”
顾铭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可能是小雪,甚至可能是我的父亲。”
周时梨不解道:“你的父亲?”
顾铭道:“如果不是他逼着我转去勤诚学校就读,我不会认识小雪。”
周时梨涩笑道:“没有这种说法的。如果像你这样深度追究,那错的可能是这个宇宙。没有宇宙就没有生命,没有人就没有悲剧。”
顾铭凝着眉不说话。
周时梨迟疑道:“顾铭,我们今天来找你,并不是为了探讨谁对谁错的问题。”
顾铭道:“我知道。”
周时梨惊愕道:“你知道?”
顾铭道:“你们若是为这种事情来找我,那你们在我心中的印象就大打折扣了。”
周时梨问:“那你的印象中,我和风俊是什么样子?”
顾铭道:“风叔叔深藏不露,周阿姨则是通情达理。深藏不露的人不会把对错的事情挂在嘴边,通情达理的人也不会过分追究对错的问题。”
周时梨道:“可能你对我们有所误解。”
顾铭问:“莫非我说错了?”
周时梨道:“我们也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是人都会受情绪影响。如果我说,我是一直忍着扇你两巴掌的冲动与你聊天,你信吗?”
顾铭不知作何回答。
周时梨道:“孩子,不要以貌取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可能温柔敦厚,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人也可能包藏祸心。虽然我努力控制情绪,不把意图表现在脸上,但不代表我心里没有意图。”
顾铭道:“我也觉得我该打。如果你要打我两巴掌,我就站在这里,决不躲,”
周时梨摇头道:“那是野蛮人的处事方式。”
顾铭问:“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周时梨忽然站起来,对着顾铭深深一鞠躬,悲伤道:“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顾铭被她的举动惊到了,连忙站起来扶她。
遇到这种尊卑错乱之事,任谁都会惊慌。顾铭使劲扶周时梨,但她硬是保持鞠躬姿势,一动不动。她恳求道:“顾铭,你能帮帮我们吗?”
顾铭苦笑道:“你至少告诉我,你需要我帮你们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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