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文雅悲伤的泪眼,顾铭的心里传来一抹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绞痛。他昔日只为风雪和韩贞心痛,痛彻心扉的痛,连阮小馨都不曾使他如此之痛。
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一抹隐晦的自傲,他坚信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而有的时候,“坚强”一词指的是铁石心肠。
顾铭觉得自己的心也像铁一样冰冷坚硬。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人心果然都是肉长的。他会为除了风雪与韩贞之外的第三个女人心痛。
这种一种发自内心的怜悯与懊悔。怜悯与懊悔本身便能使人心痛。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我怎么能把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丢在KTV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管啊!?
顾铭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但问不出答案。他从未体会过这种不可言的凄怆感觉。一个本心不坏的男人,却在无心之时把某个女人害得万劫不复,他除了内疚,惋惜,悲伤,还能做什么?
顾铭的脸沉得像矿山里的黑炭。他缓缓走到文雅身前,侧身坐在床铺边上,挤出温柔的笑,说:“我帮你削个苹果。”
文雅的睫毛一颤,殷切问道:“我真的能吃到你削的苹果。”
顾铭点头道:“当然可以。”
顾铭俯下头认真削苹果。他从来没削过水果,他拿刀的手和他的心一样,颤颤巍巍。他削得很慢,每一寸果皮都被他削得凌乱不堪,大片的果肉被他削进了垃圾桶。
一个浑圆可爱的苹果几乎被他削成果核。
但他依旧削出了白晶晶的水果,只不过白色的果肉里掺杂了一抹殷红。他的手的确不适合拿刀,他削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指尖溢出的鲜血浸入果肉,变得白里透红。
顾铭的手颤抖着,强笑道:“这个没削好,我再削一个。”
文雅虚弱地伸出手,抓住顾铭拿苹果的手。她居然露出如同小女孩一样的童真笑颜,摇头道:“没关系的,这个苹果看着就好吃。”
顾铭像石像一样坐着不动。
文雅接过苹果便大口咬下,她把和着鲜血的果肉全都吃进腹中。她吃着吃着,才干涸的双眼又被泪水浸湿。
她哽咽道:“原来你削的苹果是这么好吃。”
顾铭小声道:“你喜欢吃的话,我每天都来给你削。”
文雅摇头道:“你也有你自己该做的事情,不用每天都来看我。”
顾铭道:“也对,你需要静养,我不能时常来打扰你。这样吧,你想吃苹果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文雅道:“你得先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顾铭的眼睛也略微湿润,他努力压着心头的万千情绪,坚决不让眼泪落下来。他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并保证道:“这个号码,你一定不会打不通。”
文雅记下电话,翻个身别过头去,小声道:“好了,我有些累了,想睡觉。等我闷的时候,打电话给你。”
顾铭道:“好的。我等你的电话。”
顾铭盯着文雅的纤弱身子与杂乱的发丝。他看了她很久,她一动不动,像真的睡着了。
顾铭终于起身,病房门轻开轻合,他出去了。
木缘沂还在长廊上等着。顾铭仿佛没看到她,出了门就径直往楼梯间的方向走。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面仿佛是在奔跑。
他走到楼梯间,终于压抑不住心头的情绪。他捏紧拳猛地打向墙壁。
沉闷的撞击声中还夹杂指节的响动声。
顾铭的手已是血肉模糊。
木缘沂急匆匆跑过来。她抓起顾铭的手,心疼道:“顾铭,你不要给自己背包袱啊。害文雅的人不是你,而是那群无法无天的犯罪分子。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啊。”
顾铭颓然道:“缘沂,我还记得,昨晚我们走的时候,你劝过我。你说文雅一个人在KTV里不安全,我却没上心。”
木缘沂道:“我的确说过这类似的话,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并非神灵,谁也不知道我们走后,文雅会遭遇那样可怕的事情。”
顾铭用吼一般的语气说道:“可是我稍微对她好一点,就能避免这种惨剧发生啊!”
这会顾铭的表情狰狞得宛如张开獠牙的虎豹。木缘沂被吓到了,她怔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安慰道:“文雅的事情,我也感到惋惜,但这不能归咎于你。若非她很早以前做错了事,你也不会对她冷眼相向,更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KTV的包间里。”
顾铭道:“如果只是因为她以前做错了事,便在多年后的今天受到如此可怕的惩罚,这个天地就太不公平了。”
木缘沂咬着嘴劝道:“顾铭,你的手流了好多血。总之,你先去包扎一下好不好。”
木缘沂又去抓顾铭的手,但顾铭的臂膀一挥,便把她整个人甩开了。
顾铭失魂落魄道:“缘沂,你已经请假好多天,该回去上班了。我还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直到文雅出院为止。”
木缘沂道:“可是你……”
顾铭转过头来,他的双眼已经浮出血丝。他打断木缘沂的话,沙哑道:“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是一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从容应对。”——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现在一点也不从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