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双真是渴极了,接过手“咕咕”吞咽了五口就喝空一碗,缺仍然觉得不过瘾,海穆见状,轻轻一笑又走去给他新买了两碗。
彻底喝满意以后,邓双用手擦了擦嘴,神清气爽地说道:“爷,咱去找蒲甘达依吧。”
“你还想再休息一会不?”
“不想了!”
“那好,我们往那个棚去。”
两人叠着精神,联步向前。
原来八角场的东北角,临时搭了个长长的凉棚,里面依次摆放了二十多条竹椅,零星坐着十一二个人,各个额上都还绑着彩条,正是参赛的标记之物。
邓双走上前随便问了个人:“请问哪位是蒲甘达依?”
“我就是——”一个雄浑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待他们把头转过去却见说话的是一位手上叠了四五圈的佛珠,满脸书卷秀气的中年男人。
二人见了暗自都大吃了一惊,没想到蒲甘达依竟是一个面上看起来有些柔弱的人,这可与他们在心中想象中的蒲甘达依,差得有十万八千里远。
邓双又确认了一道:“您就是蒲甘达依?”
“没错,如假包换的蒲甘达依。”中年男子道,“你们是谁?找我何事?”
邓双直奔主题,说明来意:“掌柜的,我们是从中原荥国来的……我家三代有十一口人都是汴京城里响当当的大厨……我听说您是个真汉子,就是不服输,就是要赢过他卞记……若您信得过我,这次让我替你去比,头彩就是您的了。”
“没错,我的确想着把卞记碾成碎渣,可我又凭什么信你?”蒲甘达依抱着手臂,嗤笑着。
“因为——这番比试你再不换将上场,必定还是输!”邓双铿锵有力地说,“无论您是怎么打算的,我都要奉劝您一句:请不要侥幸!”
见蒲甘达依脸皮微微抽了一下,邓双特意顿了顿才说道:“自古只有魁首才被人们熟记,对于一个十年名次皆是老二的酒家,渐渐会在大家的印象里模糊成‘千年老二’。掌柜的,往后若想翻身正名,可就不是您这一辈的事情了。”
海穆见邓双每说一句,蒲甘达依的脸就垮掉一丝,明白了“招牌”正是他的软肋,同样也是他的盔甲——蒲甘达依惜名,这也是为何他会屡败屡战的缘故。
于是海穆趁势又添了把火,说道:“胜,一朝成名天下知,过去九年的败绩被人忘得干干净净;败,你就怪罪是用错了人,误信了一个中原人的鬼话,人们自然把矛头对准我们,这一切皆与你无关,与你玉浆酒楼无关。”
蒲甘达依仍然在垂死挣扎,问:“你们这么做,想要什么利益?”
邓双轻声一笑:“谈不上利益,我们只想请您把我们找一个人。”
“谁?”
“蜀婆婆。”
名字很普通,不是达官贵人。
蒲甘达依点头妥协:“好,我信你一次。若赢了,一日之内我就把人交给你们。”
“现在我们是盟友了,还要烦请您仔细向我们讲讲比试的事情。”邓双道。
“比试……”
话毕,邓双对蒲甘达依说:“您替我拿一碗果酒来,什么样的都行,此外还有……”
候了多时,突然八角场的东南角奏起了卢沙、铳鼓和胡卢笙,原来是大主庖厨入场了,另外还有六个副庖厨,见他们坐定,参赛的二十个厨子带着帮手也依次进了场各自就位。
这次比试主菜是午鱼,是大主庖厨用暗箱刚刚带来的,为的是不漏题,而配菜辅材由各个参赛人自备,可任意使用,比试限时在一沙漏,约两刻钟之内。
邓双有条不紊,挑了条七两左右的午鱼,往鱼肚里灌了四五两的果酒,就放到了一边没管了,此时下腹又传来一阵阵的绞痛,为了不让左右两旁的人瞧见异常,他狠狠咬着牙忍着。
转身,邓双架好锅一次性煮了二十只螃蟹,对蒲甘达依说:“您待会儿替我把蟹黄都取到这个碗里。”
蒲甘达依看不明白邓双的做法,却是用人不疑,听话照做,很快就装满了一碗的蟹黄。
海穆见邓双额头上豆子大的汗水直往地上滴,脸色也泛着白,顾不及身份尊巴,拿着方才买的蒲扇替邓双一面扇着风,一面端起碗西瓜汁往他嘴里送:“是不是太热了,来喝点水?”
邓双张着嘴喝了小半碗,便对海穆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喝了,这才埋着头专心处理那条灌了果酒的午鱼。
虽然邓双当初正是借着一道名为‘节节高胜’的新菜来接近他的,可亲眼见邓双做菜,这还是海穆的第一次。
他发现邓双做菜时,异常地认真细致,且很有条理,刮鱼鳞时动作娴熟,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邓双就把鳞片刮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腹部那股痛又消失了,邓双不敢耽误朝锅里到了一个小指深的豆油,油温四成热时倒入鸡肉块,待油炸到七成热时又把鸡块全部挑出,倒入蟹黄翻炒,待锅里一片金灿灿时缓缓放入整条午鱼,然后才加入半锅的鲜鸡汤,盖上锅盖。
做好这一切,下腹又疼了起来,比方才那轮还要疼,腰更酸了,脚更麻了,头更晕了,眼更花了,舌更燥了,口更干了,受也快受不得了,支也快支不住了,人马上就要摊到在地了!
海穆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豆子大的汗珠子啪啦往下掉,心里大叫不好,凑到邓双耳畔轻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疼!”邓双这会儿看什么都觉得在旋转,听什么都觉得是嗡嗡乱想。
忽然,腿一软就栽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海穆立马上前稳稳接住他的腰,乍一看才发现邓双紧闭着眼,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不及细思,他抱起邓双就想朝外间抱去,这一摸抬手一看才发觉自己手上沾满了血,心知这血是从邓双身上来的,顿时心一慌,暴躁地喊着:“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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