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国人罕识王面,但阳安阇贝治国有方,整个日光城民富兵强,因而脾性奇怪的他仍颇受国人的推崇和爱戴。
民间关于阳安阇贝神秘的言论很丰富,海穆及邓双这两日是早有耳闻的,以至于有好几次邓双不禁怀疑:阳安阇贝这个人会不会是日光城民众幻想出来的人物?
当然,除了疑惑以外,邓双对阳安阇贝更多的情感是好奇及害怕。
毕竟,恐惧来自无知——这很像有两个人在比武,其中有一人施展了隐身术,别人找不到他,而他能看见对手,一招就可致胜。
邓双和海穆趁夜搭乘蹑空财梯来到癸巳层,也就是楼主的宫殿,望月楼。
此刻风清气爽,碧澄澄的天上众星捧月,洒落在地上是柔和银色的月光。望月楼顺山势由低到高造得很雄伟壮观,颇具规模,人站在楼外也能目睹里面连堂结舍品字形的殿宇,此外,王宫大门是一个三丈高三围宽,通体由明月珠和水晶石建造的“阔门”,此时此刻竟然亮过了天上的皎月星子。
见到周围每百步就有侍卫站岗,邓双和海穆不禁都惊骇了,望月楼的防禁居然比汴京皇宫都要严密,看来蜀婆婆说得丝毫不夸张,连一只苍蝇都难飞得进去。
真是急事偏偏多缓道,才翻过一座山包,还没来得及高兴,复又惊觉脚下踩的正是丘壑,天老爷,哎呀呀,给条活路成不成。
邓双心里想的,海穆很清楚,淡定从容地携住她的手腕,说道:“我们去山下,找个住宿,明日再做打算。”
“好吧,行一步算一步。”邓双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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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邓双一身疲倦地起床推窗,往花园子里一瞧,见花花草草都挂着水珠,想着是夜里下了一场雨还是店小二浇的水,她收回视线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就去敲海穆的房门。
如今她已恢复女儿身,原本还觉得不错,既能大大方方着女装,还不用遮遮掩掩月事到访,可昨儿夜里见到海穆因顾忌起男女之别,摒弃了主仆之分,反倒令她惴惴不安,一急之下说道:“爷还是把我当男人看吧。”
只记得当时海穆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指了指天上,说道:“明月升空,已成事实,我还能把它按下去呀?你本就是女婵娟,休要辜负了花儿般的年华?明白不?”
邓双点头又摇头:“可办差事穿女装真的不方便?”
“等拿到辟石后,你什么事都不用做,好好陪在我身边就行。”
“陪?”
“难道你不想?”
邓双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小人也不能陪您一辈子呀,我以后也得嫁人呐!”
“这容易,你嫁给我。”海穆顺口就说了出来。
邓双没被这话吓到,也没心花路放,反而笑了起来:“您又说胡话打趣我。”
其实这话刚脱口而出,他就后悔了,婚与嫁,本来就不是儿戏,何况他自己身份还很特殊,更是容不得半点玩笑——王妃要父皇来册封,侧王妃要去内务府登记,想到这曾他才觉着在逍遥堂里搂抱邓双之举实在是不妥。
邓双回了话,海穆却没有继续言语。
霎时间,刚刚还很融洽的气氛变得怪异尴尬起来,无移时,邓双便主动向海穆辞安离开了。
夜里睡得不好,这会儿邓双有气无力地敲着海穆的房门,问:“爷,您起来没?”
“还没,你自己先去吃早食,莫要等我。”
“哦,那我先下楼了。”
原来怪异的气氛还没散去,顷刻间邓双气色更阴郁了。
楼下厅堂了,正坐着十几个各自携带了卢沙、铳鼓、胡卢笙、琵琶、竹笛的婆娑少女,每个人的眉心都画了花钿,穿了一身薄如蝉翼的绢纱裙,把她们衬托得很精致很妩媚。
邓双见四周的桌子都坐满了吃早食的客人,唯独有一桌剩了两个空座,正巧坐的是那群少女,于是走上前经她们答允替自己和海穆占了那两个位置。
原来她们都是日光城里丝弦乐坊的乐伎,今儿要去望月楼为楼主献演。
“两位姐姐不就能见到楼主了么?”邓双试探着。
“你想多了。”一个性子开朗的乐伎满腔遗憾地说,“我们年年都为楼主演奏,可惜也从未见过他一面。”
“姐姐们不是受楼主邀请的吗?怎么会见不到他面?”邓双不解。
“小妹妹你是外乡人,你不知也不怪你。”方才那个乐伎又说道,“楼主终日脸上戴个面具,传言是因他长相太迷人。”
“耶姑拉你就别做白日梦了,去年我就打听到楼主是个老头子。”另一个乐伎开了口。
“我不信,我远远瞧见过楼主,他不是大腹便便的。”耶姑拉力争。
“你别不信,我可是亲自听望月楼里老仆人讲的,还能有假?”
“……”
邓双不想再听她二人的花痴争辩,腾出脑子去想要如何混进她们的队列里,抬头正巧看见海穆从楼上走来,便站起身挥着手示意。
那两个乐伎目光跟随邓双移到了楼梯见,眼睛陡然放出光来,耶姑拉激动地撞了撞邓双,问道:“你认识他?”
“嗯,他是我主子。”邓双诚实回答。
“他成亲没?”耶姑拉又问。
邓双摇头,耶姑拉立马指着另一个空座道:“快叫他过来坐这里。”
待海穆坐定后,便发觉周身有好多道赤果果的目光扫视在自己身上,心里不禁一阵火光,正想起身离去,被邓双一把拽住,引着去了一旁,又转头交代那两个女子:“姐姐帮我看好座位,我们就来。”
海穆正眼扫视了那两个乐伎一眼,脸立马僵了僵,冷冷地对邓双说道:“你想让我牺牲色相?”
“没您说的那么夸张……”邓双有些心虚。
“你看她俩目光如饿狼,恨不得吃了我。”
“您向来顾全大局,此事上爷稍稍让点步嘛。”
“……”
此时,邓双方才领会到“皇帝不急太监急”真意,好在几轮口水战下来,终于让海穆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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