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
左侧石壁的角落里,杂乱堆放了瓦缸瓦盆等物;与堆放点相邻的地表,还能辨认出篝火烧灼熏黑的痕迹。
右侧紧靠石壁的地方有一张窄小的石床,其上还扔着早已沤烂的一层草垫。
这些倒在其次。
此刻,杜必书正举着火折,静静查看石壁上的刻划涂鸦。
刻划的文字非常潦草,但在字里行间读出了沉重的愤懑。
“天下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夫人死,百将临门;将军死,一卒不至。”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
三面墙壁都是类似的刻划,内容都与‘君王’、‘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仿佛这刻划者就是受了冤屈的将军本人。
读着这些刻划,在杜必书的眼前,竟慢慢浮现出一副副悲壮的场景。
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班师回朝,不求独揽功劳,但也心存了光宗耀祖的幻想。
可在金銮大殿之上,一众朝臣纷纷出列上奏折,痛斥他的骄横专权。这其中,不乏昔日的将属、亲家和高朋。
更为寒心的是,曾经与他把手言欢、结为儿女亲家的君王,仅是面色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准!”
锒铛入狱,诛灭九族。
这便是君王赐予他的恩典,赐予他的荣耀!
……
恍惚之间,又是一家老小七十余口被押解至法场。
身在高高的囚笼中,沿途的无知百姓都在戳着他的脊梁骨指指点点,鸡蛋和烂菜叶更毫不吝啬地砸在身上。
昔日的荣耀尽皆化作狼狈,往日矢志守护的百姓视他为敌寇。
一腔悲愤!
……
紧接着,场景又一次转换。
身着一副血色铠甲的将军,率领一众将士怒吼冲锋,招展的大旗上书写着一个殷红的血字。
“仇!”
而在他们的对面,是旗帜鲜明的朝廷大军。在大军层层护卫之中,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睥睨前方,眸子里尽是被背叛的怒火。
惨烈的厮杀就这样展开,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手持血刃,状若疯魔。
仰天怒啸,不死不休。
……
正当杜必书欲罢不能一般沉浸时,脑中骤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将他从虚幻中拉回了现实。
此刻,已泪流满面。
好似自己代入了那名将军的角色,一腔悲愤无处宣泄。
不过,杜必书很快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退后两步,不再死盯着石壁的刻划文字。
好厉害的愿力侵袭,连他都差点中招。
若不是体内的渡灵人系统发出警告,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既然石壁无法深究,那便瞧一瞧……
等等,不对!
杜必书豁然转身望向身后的山洞通道,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疑惑。
赵大胆曾经说过,他也进入过‘鬼洞’,并且在这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为何一个没有道行的屠夫能在愿力影响下安然无恙?
还有——
他并未提过这里的瓦罐、石床等物,只说是一个普通的蝙蝠山洞。
是有意隐瞒?
还是山洞的悲愤愿力在区别对待?
思索了一阵儿,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有了刚才的迷魂遭遇,杜必书不敢再大意,口中轻轻诵念起往生净世咒,指间夹着的黄符也横至前胸的正中。
随着无形的咒语在石室内扩散,先前产生的愤懑情绪瞬间消散。
石床和瓦罐并无异样,只是一些寻常物,简单翻找过后,他再次运足目力向上打量,打算看一看上方的洞顶。
咦?
在接近洞顶的位置,竟然有着一具漆黑的悬棺。
悬棺并不出奇,奇怪的是,在悬棺周围萦绕着薄薄的一层青烟。
再瞧得仔细一些,悬棺上方还有一根类似钟乳石的物品悬挂,一缕缕青丝正沿着‘钟乳石’下滑,恰好汇聚在悬棺之上。
在悬棺的棺底,还有一个人为刺穿的小孔,正向下方滴落黑红色的水珠。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在昏暗的地面留有一条浅浅的凹痕,滴落的水珠在其尽头积聚,又沿着凹痕向洞外流动。
色泽暗红,更有一簇簇的愿力黑丝掺杂其中。
这一刻,杜必书终于明白了红溪村的来历。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上方的漆黑悬棺!
杜必书摸着下巴微微沉吟,心中随即有了决断。
火折和黄符被他抿在唇间,之后手脚并用,沿着石壁预留的凸起攀爬,很快来到了悬棺的右侧高处。
在那里,恰有一根伸出石壁的方木可供容脚。
稍稍缓过一口气,杜必书左手高举火折,凝神向悬棺的位置张望。
洞内的这具悬棺明显是以槐木制成,其表面被涂刷了一层暗红色的油漆。方才因为光线的缘故,才会给人一种漆黑如墨的错觉。
此刻,悬棺的棺盖半开,其内分明躺着一具身穿血红色铠甲的尸体。
尸体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除了裸露在外的面目略呈铁青外,在体表还生出了一层细密的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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