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火坛一层。
杜必书眼睁睁看着——
黑水门张涛驱动黄泉葫,喷出了大量的黄泉黑水,溅射在透明奇石的表面。
嗤嗤嗤!
透明奇石的表面,登时被黑水覆盖了大半,同时响起急促的腐蚀声响,殿内的红光随即黯淡了少许。
正在大块朵硕的火焰巨兽,身躯蓦地一僵,放下口中的鱼人血肉,抬头向井栏处张望。
紧接着,那张狰狞的面孔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拟人化的讥诮。
没错,是在嘲笑。
即便在嘲笑,可它还是昂首咆哮了一声,似在不满被吵到。
闻听咆哮,八尊凶神齐齐放声嘶吼,仿佛是在响应一般,然后围攻扑杀的力道更猛。
寻常的法宝和法术,根本伤不到魂灵之体,更别提这些戾气凝聚的凶神。
惨叫,持续响起。
血肉,不时横飞。
绝望,犹在蔓延。
眼前的血腥场景,杜必书不忍再看下去。
近三十生灵的死去,他尚能保持漠视,毕竟求仙问道的路途中,免不了有打打杀杀。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经历了不少的腥风血雨——目睹过草庙村堆积如山的尸骸,调查过诸多灭门凶案的现场,参与过通天峰、豢兽镇等斗法的大场面。
死人,真的不算什么。
可在这玄火坛内,杜必书见识了真正的残忍和邪恶。
浴火而生的八尊凶神,完全将修炼者、蛮族当做了可供虐杀的食物,如同恶魔一般,享受着血淋淋的饕餮盛宴。
不是一击毙命,而是一点点撕咬,剥夺他们的血肉,如身遭凌迟一般。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更何况,他出身正道。
在杀戮的过程中,那个驱使葫芦法宝的‘张门主’,在濒临死亡的一刻,曾经逃窜到玄火坛的边缘。
就在杜必书的面前,以残余的一根手指疯狂戳墙,想要将这个囚笼捅出一个洞来。
终究,只是奢望。
杜必书干脆闭上了双眼,眼不见为净,单纯以双耳感知周围的动静,苟全自己的性命。
……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此起彼伏的惨叫,渐渐稀疏起来,甚至过了很久,才传出一声。
等到第二个时辰过半,玄火坛内猝然安静了许多,只剩下疾风的呜咽呼啸,还有若有若无的咀嚼动静。
就连这咀嚼的微响,也在陆续消失。
待到最后一声咀嚼消失,又耐着性子等了数十息,杜必书终于睁开了双眼。
体内的法力,源源不断向玉牌和摄魂盅输出,此刻他仍处在黑烟的笼罩下。
扫视四周——
偌大的殿堂中,到处都是碎裂的布帛、散乱丢弃的法宝和斑驳的血迹。
但是,见不到一丁点儿的碎肉和骸骨。
似乎,早被吞噬殆尽。
火焰巨兽不在,八尊凶神亦不在。
透明奇石上的红光,也变淡了许多,好似回归了最初的模样。
只是在其表面,还残留着少许的黑水。
“都走了吗?”
杜必书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瞪大双眼,再次扫视四周。
还是那些残留的杂物,见不到凶神的任何踪迹。
他壮着胆子,将脊背脱离开滚烫的墙壁,向前走了两步,又俯下身躯,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黄泉葫。
略微感知片刻,确定其内的法力烙印消失,他随手将其塞进了怀中。
又向前走了两步。
不对劲儿!
地面的凶神图腾,并没有复原如初,还能见到闪烁的些许红光。
杜必书悚然一惊,当即往双目分出一缕法力,再次往前方细瞧。
在巨大空间内,数十阴灵伫立在生前某件杂物或法宝上,仍旧保持惊惧哀嚎的‘神情’,愣怔怔地望着自己。
望着自己?
开玩笑!
现在,他可是隐藏在阴魂黑烟之中,他们怎么能看见自……
等等!
或许,他们看的,不是自己!
而是,杀死他们的直接凶手!
凶神!
杜必书豁然转身,瞧向自己的身后。
还是那面赤红色的墙壁,没有任何的异样。
不是在后边,那……
阴灵们是瞧向哪里?
在他的脑中,忽地蹿出一个念头,登时,又有冷汗从额头冒出,顺着面颊淌落。
玄火坛内,明明是燥热难耐,可杜必书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好像有某个怪物不断往他的脖颈吹着凉气。
吹着凉气!
该不会……
杜必书僵硬着脖颈,努力扬起脑袋,向头顶的高处了望,一对黑瞳有大半翻进了眼睑。
只见——
火焰巨兽正悬浮在正上方,以一双铜铃巨眼死盯着自己。它的嘴角向上弯曲,分明挂着一抹戏谑。
在火焰巨兽的身后,八尊凶神站立在火焰图腾中,嘴角同样透着玩味。
“我靠!”
杜必书爆了粗口,身形一闪,向前疾掠了数十丈,暂时远离了这群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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