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完谢默的一番讲述,苏懋才知道个中曲折与真相。也才明白原来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孙途害死谢公子一事完全是场误会,孙途不但没有伤害谢默,反而救了他一命,民间痛斥孙途冷血嗜杀种种都是在冤枉他了。
直愣了有好半天后,苏懋才又着眼回现在:“那不知谢公子你今日来我苏州又所为何事?莫不是……”话到这儿,他骤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与正在常熟,和吴军交锋的山东军有关?”
作为江南大商人,苏家的耳目自然极其灵通,常熟那边的战事当然不可能瞒过他们。他不但知道交战双方的身份,甚至连这段时日的交战经过与细节都有所了解,深知此时孙途及山东军已陷入到了极大的困境中。
谢默冲他一笑:“苏兄的头脑还是如此敏捷啊,不错,在下此来确与孙将军和山东军大有关系。不过此事毕竟重大,在下可不敢擅作主张,所以今日只是当一个引荐之人,真正要和苏兄详谈的却是另有其人。”
“却是何人?”苏懋有些意外地问道。而随着他这话出口,方丈室的房门再度打开,一个英气勃勃,身手矫健的青年已一步跨了进来。
虽然对方只是迈入房中,但其生出的无形气势却已如山峦般压将上来,直让苏懋的呼吸都为之一滞,身子更是下意识就站将起来,口中生涩道:“你是……”
“在下孙途,见过苏员外。”孙途两步已来到他面前,随意地抱了下拳,道出自己身份。却把苏懋吓得脸色一白,这回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瞪大了眼睛,就跟见了鬼似的。
孙途的出现确实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了。要知道这里可是苏州城外,如今已成为吴国的地盘了,而他可是大宋将官。而且,此时常熟那边激战正酣,他身为三军主将怎么就会,就敢撇下麾下军马犯险来到这儿,和自己一个普通商人见面?
有那么一刻,苏懋都生出了赶紧逃离此地的想法来,因为他知道孙途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不会是小事,是他苏家都未必能扛得住的大事!但随着房门被人从外头啪地一声关上,他便迅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孙途既然都露面了,又怎么可能放自己离开呢?
好在他苏懋多年经营总算也见过不少风浪,所以在一阵不安后他终于还是定下了神来:“原来是孙将军大驾到此,苏懋实在是失敬了。不知你来见我又所为何事啊?”话说得倒是条理分明四平八稳,不过有些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心。
孙途稍稍收敛住了身上散出来的煞气,随意坐到了边上一个蒲团上,这才笑道:“在下冒险来此,为的自然就是救人救己了。”
“此话怎讲?”
“救你,救我自己。苏员外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已有多危险,若这次不与我合作,说不定过上一段时日,你苏家的家业就要被人整个吞下,甚至连举家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当然,若你肯助我行事,这一危险就不会存在,同时我也能取得对方腊反军的一场大胜,可谓双赢。”孙途很是随意地就道出了自己的意图。
“孙将军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我苏家一向本分经商,本分为人,从不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又怎么可能惹来什么杀身破家之祸呢?”已经慢慢恢复过来的苏懋变回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商人,与孙途对话也变得自在多了。
“真是如此吗?我看不见得吧。”孙途失笑摇头:“既然苏员外不肯认,就让在下为你分析分析吧。你本是我大宋臣民,之前苏家所以能迅在江南崛起,恐怕也少不了官府的庇佑,可是当方腊反军造反攻入苏州时,你又做了什么?归降反军,而且还在之后为他们提供诸多钱粮和便利,这些东西总不会有错吧?若是等我大宋天兵杀回苏州,荡平这股反贼,却不知你苏家又当如何自处啊?恐怕到时候别说保住家产了,就是举家性命都有些难以保住哇。
“当然,你也可以一口咬定了说方腊反军不会被我大宋所平,但在我看来,即便真万一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苏家的结果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方腊反军虽然起势汹汹,但以江南一隅之力,当真能与大宋一国相抗吗?就不提别的,光是两军作战所需要的钱粮,恐怕就不是只知打砸抢掠的反军所能应付得了。而他们为了争取民心,自然是不敢对寻常百姓下手的,那敢问一句,他们又会朝何人下手呢?恐怕像苏家这样的大户就会成为他们眼中的肥羊,砧板上的鱼肉了。到时只要随意给你们栽上一个罪名,就足以让你倾家荡产,举家送命了!”
一番话说下来,哪怕稳重如苏懋,这一刻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白,眼中更有忧惧之色。事实上孙途提到的这些他早已想到过,奈何势成骑虎,所以才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这一两月里,苏州当地的吴国官员已多次用各种名目从苏家征收了许多钱粮,他虽然都给了,但心中总是忐忑难安,生怕真有一日会被人夺走辛苦经营得来的一切。但这种心思苏懋是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直到今日被孙途一举道破,却对他的冲击尤其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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