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途这话还真让几人为之一愣,确实,他们只急于想着把那些藏于东京城内的辽国奸细,又觉着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就可以即刻出动拿人了。可现在仔细一想,似乎除了一个范家店外,就没有更多进一步的线索了,就连那范家店怕也只是个障眼法,去了也只会失望。
随后,狄鹰扬更是深深皱眉:“倘若这么说来,那些辽人奸细怕是已经要离开东京了吧?”毕竟昨日禁军出动四处拿人造成的动静可是不小,尤其是在城门和顾家大宅的举动,只要是有心之人,便能在第一时间察觉不妙而想着逃离。
孙途却道:“倘若我们这次只截下粮食或是一批伤药,或许会真如你所说,可现在既然有了一批弓弩,就另当别论了。”
狄鹰扬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会不甘心?”
孙途笑了下,却不急着作答:“先审了顾家父子再说吧。”话说完,两个身子佝偻,步履蹒跚之人就被人押进了堂来,要不是早知他们身份,众人都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就是顾家商行的老少东家了!
虽只隔了一日,顾攸之和顾晖父子的精气神已彻底颓靡,看着两人都似已老了十岁不止,脸上满满的都是恐慌和不安,被人带到孙途跟前后,更是直接双腿一软,就已跪了下来:“孙……孙将军,我……我顾家是一时糊涂才受人蒙蔽,做出这等事情……”
不等孙途盘问,顾攸之已经自己认下了罪来。在亲眼看到孙途从他家中搜出那几封书信后,顾攸之最后的一点底气也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深深的自责后悔与恐惧。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回是人赃并获,而且还是勾结辽人私运弓弩这样的大罪,别说他的官身只是花钱买的,就算真是朝廷正式封下的四品高官,下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至于顾晖,这时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满是乞求与恐慌地仰视着孙途,事情到这一步他都已经绝望了,那些弓弩可是从他手下的商队车里搜出来的啊。
孙途的目光幽幽盯着他们好半晌,这才冷声开口:“想你顾家多年来也算是深受朝廷护佑了,却不料今日却干出此等里通外敌的勾当来,本侯问你们,心中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顾攸之强自提了点精神,小声道:“小人知罪,确实是我等受人蒙蔽,又被银钱迷了眼,才……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是吗?”孙途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又看向顾晖:“据我所知这几年里你顾家商行的一切之事皆由你做主,你又有何话说?”
“小人,小人确实是一时贪心而被人利用了。一开始,他们只是花高价从我店中购买粮食布匹,并雇我顾家的商队运去北边,小人以为有利可图就应了下来。可不想之后他们的需求越来越大,索要的粮食数量更是庞大,无奈之下,我只能从别处购粮……只是没想到的是,去年间,那人突然就亮出了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并以此为要挟,迫使我顾家商行不断为他们提供各种北边的紧缺货物,却也使得我越陷越深……”
孙途目无表情地听着他的叙述,堂上所有人都紧紧皱起了眉头来,他们是真没想到辽国奸细这次会如此耐心,花几年时间来作布局,怪不得顾家商行会一头栽进去呢。
而顾攸之更是心头苦涩,因为他想起了这一两年间其实自己是有所察觉的,自家商行的盈利确实要比以往多了许多,只是当时自己也被利益蒙蔽了眼睛,只觉着是儿子能力更强过自己,居然只有欢喜而未曾察觉有什么异样,又或者,自己压根就不想去发现有何异样。
感受到在场众人幽深的目光后,顾晖更感恐慌,只能为自己开脱道:“但小人确实不知道他们居然大胆到敢把弓弩这样的武器也通过我顾家商行往外运啊,要是知道的话,就是给小人再多的钱,我也是不敢答应的。”
“所以你所知道的,只是要运一批伤药离开东京?”孙途随即问道。
“正,正是。毕竟以往这样的夹带也自不少,但多是些盐巴、伤药之类的物品,可从未有过弓弩这等兵器。不敢有瞒侯爷,其实每次把货物运出城后,我的人都会仔细查看一番,毕竟干系重大啊。”
孙
途点头表示赞同,又看了眼狄鹰扬他们一眼:“如此看来,他们处心积虑,花费大量时间和钱财与你们顾家结交,其实最终的目的就在于这批要运出东京的弓弩上头了。”
“想来就是如此了。”顾晖毕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心头更是大恨大悔,知道自己其实一早就落入到对方的算计中了,还自以为赚了大钱而沾沾自喜呢。
狄鹰扬也跟着明白了过来——无论是粮食也好,盐巴伤药和布匹也罢,虽然大宋的货物确实要比辽人自产的好上许多,但他们也压根犯不着花出高价购买。因为辽宋间其实是有榷场的,这些货物中的大多数都可通过正规途径流通,又何必多此一举,多费钱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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