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厚厚的云层把星月都给遮蔽得严严实实,导致下方大地彻底陷入了昏暗之中。连绵出去好几里的辽军驻地虽然点起了丛丛篝火,但依然只把这临时的军营照得晦暗难明,让夜间值守的兵卒也只能看到眼前一块不是太大的区域。
自萧思训他们前来汇合,禀报涿州之变已过去了两日。两天时间里,辽军提速前行,已赶了一百多里地,再有个两日,差不多就能抵达涿州。而为了能在到了涿州城下就发起攻击,保存军队体力就成了极其关键的一环,所以夜间的歇息就变得尤其重要。
天还没黑呢,辽军就在这一片尚算平坦的旷野上驻扎下来,在草草用过随身携带的干粮后,除了几百守夜的军卒,其他人早早就钻进了帐篷里呼呼大睡。当然,除了这些守夜之人外,还有几百个被绑在旗杆上的犯人是无法入帐的,正是萧思训等失败者。
早在前日驻营时,他们寄下的那几十军棍也全被落实,所有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不过在随意用了些伤药后,总算是把性命给保住了。但即便如此,对他们的惩治依旧未停,接下来就是被绑在旗杆上示众,到了夜间都不得松泛一下,实在可怜得很。但这既是奚王下的军令,军中就没一个敢为他们说话求情的,最多到时有人给他们送点吃喝,不让他们因此就丢了性命。
奄奄一息的萧思训半昏迷地靠在旗杆处,浑身无力的他都顾不上背脊处的阵阵疼痛了,双目无神地仰望天空,心中满是后悔。早知道是这般结果,他之前还不如留在涿州放手一搏呢,如此就是死了,也能被朝廷褒奖,而不是像今日般吃尽苦头丢了半条命不说,还成了待罪之身,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而且留在涿州说不定还有一线成功的机会呢。
胡思乱想了半晌,他又突然想起了那个叫孙途的宋使手段之高明,真与之正面对决,自己怕是半点胜算都没有啊。却不知奚王与之交锋,到底谁更胜一筹?
“我这是想的什么啊?奚王率我大辽精锐而来,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区区几万早已内忧外患,军粮都已接济不上,军心更已大乱的常胜军呢?只怕此刻的常胜军已经吓得夜不能寐,甚至都有人要早早逃跑了吧……”他混乱的思绪突然就被一阵激烈的呜呜号角声给打断了,这让萧思训先是一怔,然后满是难以置信地就朝着侧前方那黑魆魆的林子边沿努力望去,却是什么都未曾看清。
同样作出反应的还有营中守夜的军卒,顿时间,几百人同时举起刀枪,摆出了防御的姿态来,口中也是大声呼喊了起来“有敌人来袭,有敌人来袭!”但一时却不敢真就杀出营去。
很快地,本来平静的整座辽军营地就沸腾了起来,无数军卒着急忙慌地从各自的帐篷里钻出来,不但乱哄哄的,而且还显得很是狼狈。这些人中绝大部分甲胄都未齐全,有半数还都光着膀子,还有一小部分甚至连兵器都未带上,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出帐来。
军官们在乱吼整队,但一时间,这么多人混在一处,又怎么可能把队伍阵势给整备出来呢。于是整座辽军营地就跟个巨大的菜市场似的,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叫喊声,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乱糟糟的场面直持续了有半来个时辰,随着铁青了脸的萧干踹翻了数名拦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又连续斩杀了两个四处乱窜的兵卒后,情况才终于好转过来。
也是直到这时,镇定下来的辽军上下才发现情况不对,号角声后,居然不见有敌人杀来。而且此时往四下里张望,都见不到任何敌人的行踪。要知道,以刚才辽军营地里混乱的情况来看,若真有敌军猝然偷袭,真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损伤呢。可结果,敌人却并未抓住这么个好机会。
“不过是佯攻,你们一个个都慌什么?”在确认情况后,萧干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恨恨扫过这些部下,同时心中也是一阵警醒。自己还是过意轻敌大意了,没有做好夜间防御的准备,若这次不是佯攻的话,只一次偷袭,怕就要给大军造成极大的伤害了。
“传我之令,留下三千人守住四周,其他人各自归营歇息。”沉默了一阵后,他还是做出了最妥当的安排。
结果在有此安排后,外头就重新归入到了平静,一整夜下来,就再没有了任
何动静。只不过,经此一闹,辽军上下都担了份心事,这一夜又如何还能安睡,待到次日天明,所有人都看着精神不振。
快速行军本就是个体力活,再加上自家行踪已然暴露,萧干也不敢太过冒进,所以到了天亮后,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焦躁,减缓了大军前进的速度。这一天,他们只行军不到四十里,都快减到前两日急行军时的一半了。但即便如此,到傍晚驻营时,全军还是疲惫不堪,不少人在营地一扎下后,便迅速入帐歇息去了。
在有了前夜的教训后,这一夜军营内外的防御可就要严密得多了,萧干更是特意派人去往两侧的山林好一番搜索,结果却是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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