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底下,白日里战火喧嚣的涿州城终于安静下来。将士们在少有的用过饱餐后,或是各自归营歇息,或是遵从号令各就各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井井有条,而孙途及其所部的青州军在其中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董匡的一意孤行,让孙途彻底没有了之前取得小胜的喜悦,现在尤其显得忧心忡忡,哪怕饿了一天,手里捧着的干馍和菜汤也还是没法全部吃下去,眉头更是皱得死死的。直到武松大步赶来,他才放下食物,急声道“如何?他改变主意了吗?”
奉命去做最后劝阻的武松苦笑摇头“现在常胜军中许多将领都已昏了头,个个皆嚷着要就此大破辽军,就是董将军想拦都拦不住了。他们压根就不信咱们的警告,还说这完全就是长辽军志气,灭自家威风。”
孙途闻言又是一声轻叹,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他正是想到那些常胜军会有如此反应,为免双方真因此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才只让武松去做最后的劝说而非亲自出马。而就目前的情势来看,谁去都一样,常胜军上下已被一场小胜遮蔽了眼睛,非碰了壁,吃了亏后不能醒悟啊。只是这么一来,好不容易提振起来的士气又将大落,为接下来的守城徒增难处啊。
“将军,咱们该怎么办?”无论是武松鲁达,还是其他兵将,对自家将军都有着绝对的服从与信任,既然他说出击必败,就绝无第二种可能。而这对想借常胜军与辽军多作纠缠的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了。
孙途又是一叹“还能怎么办,只能尽量多做准备了,至少不能让事态更加恶劣,绝不能叫敌人真就因此杀进城来了。”说到这儿,他脸色一肃“我们这就去城门处守着,好歹也能接应他们安全退回来。”
“只靠我们青州军这几百人吗?”就连一向勇猛的鲁达都有些含糊。
“夜间作战,兵力上的差距辽军未必能察觉到,何况很快常胜军其他人也会赶来支援,足以守住了。”孙途当即道“还有,叫将士们多备弓弩,把霹雳弹和破虏弹也都准备好了,真要守不住,就只能提早用它们。”
本来孙途此番是不打算暴露这些火器的,他还有更长远的打算。但现在,常胜军的冒进贪功,却让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把底牌都亮出来为他们擦屁股了。
众将这才抱拳答应,只是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不甘之色,凭什么常胜军胡乱作为,却要让他们来帮着善后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临近三更。
孙途率军躲在北门两侧的黑暗中,时刻留意着外间动静。距离以石辉等将领带三千众出城夜袭已过去了快个把时辰了,可外头居然还没有半点声响呢,也不知他们会选择在何时发动袭击。
照经验来说,一般的夜袭都会选择在三更或四更天时发动,因为那时正是人最疲倦,睡得最沉时。但随着战斗经验的丰富,再加上人通此理,有些将领就会反其道而行,选择在二更,或是天亮前一刻的五更发动偷袭,说不定这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孙途只希望那些个将领莫要选择在五更天亮前动手,那到时城池真就有危险了。而就在他这心思刚起的瞬间,就跟像是为了让他安心似的,外头突然就响起了一阵号角声,继而便是杀声大作,常胜军的夜袭敌营开始了。
因为有城墙挡着,孙途他们并不能见外间战况,但只听几里外传来的厮杀声,还是能猜想出其间战斗经过的——没有突兀的惊叫,厮杀声也一直固定在一段距离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辽军果然早有防备,于营中设下伏兵,而常胜军这一路兵马杀过去,却是正中其下怀,只怕现在已陷入重围,处境堪忧了。
这一点孙途能用听力判断出来,身边那些部下也在一场场的大战淬炼下有了相关经验。顿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沉重与焦急之色,到了这一步,出击的军队败局已定,就只看最终能逃回来多少,还有自己等能不能守住了。
城头上,董匡及一干常胜军将领个个面如死灰,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辽军营中那场突变的。本来黑沉沉的军营随着自家军队的鸣号冲击而突然火把亮起一片,左右更有无数敌军如山峦般轰压包围,竟瞬间就把不过三千数的军队给包围了起来。真看得人满头冷汗,心都揪得紧紧的啊……
“我错了,敌军真就早有防备……悔不该听孙途所言,以致一场惨败。”董匡的身子都颤抖了一下,口中喃喃低语。他终于知道自己还不是一个合格的三军主将了,太过激进和情绪化,正是他的弱点所在。
就在众人被眼前的变故闹得丧然若失,后悔不迭的当口,外间战事再起变化。已被困死在辽军中的常胜军竟突然迸发出极强的战力来,一番冲杀后,居然杀穿了敌军位于后方的防线,整支队伍竟得以脱出包围,迅速朝着涿州城逃来。
这让众将士的心情陡然一振,这说明他们还有救!要是真陷落在辽军阵中,几千将士就无法救了,哪怕常胜军弃城全军杀过去,都不可能是辽军对手。但现在嘛,却给了他们接应营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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