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七年,辽保大五年,金天会三年,六月二十八日,宜,动土、开业,忌,出行。
天才一亮,只在卢龙塞中休整一夜的金军就已行动起来,随着阵阵号角声起,他们便排列着尚算齐整的队伍,缓缓从南边塞门而出,鱼贯着进入到了这条位于关塞后方,足有将近二十里长的峡道山谷之中。
虽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但此时日头才升,两边又有茂密的树木遮挡光线,山峡之中倒是显得颇为幽暗,只有斑斑点点的阳光错落照下,倒让人行于其中颇感清凉。
这一回金军行进的速度就远无法和昨日如雷霆般攻打卢龙塞时相比了,光是头前的五千先锋军入谷就有了半个多时辰,后面的队伍更是拖得老长,直到先锋队伍已过了山峡近六七成的位置,位于最后的队伍才得以进入其中,而此时的日头都已经升到了高高的中天,都快到中午了。
上方山林之中,无数双眼睛正紧张地盯着这些金兵的动向,有些弓弩手甚至都已经张开了弓来,可因为位于中间位置的主将并未下令攻击,他们才一直做着忍耐,只看他们的神情目光,还有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就能知道他们是忍耐得有多么的辛苦了。
但作为这路伏兵的主帅,耶律大石却更清楚忍耐也是取得最后胜利的重要条件,为了能将眼前的金军主力一网打尽,他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必须等到他们全部踏入自己布下的伏击圈,才好发动致命的攻击。
看到殿后的金兵也终于踏入山峡,而先锋队伍又离南端出口越来越近,金兵已在峡谷中拉出了一条十多里的长队后,一名将领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林牙,差不多该发动攻击了吧?”
“再等一等!”耶律大石的声音稳定而冷静,完全不受眼下紧张的气氛的影响,目光则不断跟随着中间那面金军大纛移动着,计算着这代表着金军主帅的旗帜距离自己最大的杀招尚有多远。
终于,随着那面大纛移动到一处有着犬牙般错切的山道上时,耶律大石突然就已拔刀在手,在唰然一刀斩向身前一根粗大的藤条的同时,口中已暴喝出声:“攻击!”声音出口,刀已狠狠切在了那藤条上,将之切作两段,然后,一阵簌簌的怪声就从其侧前方响起。
同一时间里,两边山上,更有无数刀光闪出,也同样切在了他们身前那一条条的藤蔓之上。而随着这些藤蔓的断裂,下坠,便有簌簌怪声从各处响起,片刻后,簌簌声已变成了叫人心惊的隆隆声,然后伴随着泥沙碎石从山上滑落,已有重重黑影如泰山压顶般呼啸滚落,全都直朝着山峡中金军压砸下来。
这一下完全出乎了金军的意料,他们本还算齐整的队伍瞬间就散乱开来,在声声尖锐的嘶吼声里,许多人已全速朝着两边山崖的边沿扑去,也有更多人则亮出了随身的兵器,想要抵挡来自上方的攻击。但这一切却已经太迟了,十几二十丈的高度对人来说或许已是不低,但对那些几十上百斤的落石来说,却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还没等那些步履矫健的兵卒们扑到那些死角处呢,一块块比磨盘更大的石头已碾压落下,砸在了他们的头顶。一时间,昨日还表现得如同猿猴猛虎般的金兵就成了纸糊一般脆弱,被石头砸得骨断筋折,鲜血横飞。
伴随着阵阵惨叫,上方的辽兵已火速靠上前来,号角声里,无数的弓弩手已拉满了弓弦,开始把箭矢如不要钱般朝着下方猛射,竟是打算把下面的所有金兵全部射杀,不留一个活口。而这其中,遭受最密集攻击的,当数位于金军中间位置的那面大纛周围的兵卒们,那箭矢简直就是如瓢泼大雨般落下,几乎都未有半点间隔的。
而就在刚才,他们中的许多人已被落石得惨叫不迭,倒下大片,再被这等箭雨迎面痛击,就更是施展不出什么防御手段来,只能是勉强支撑起一面面的小盾牌做着濒死的抵挡,同时在一些将领的大声喝令中,以更快的速度朝前猛冲,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宛如地狱般的所在。
这条峡道确实太适合设伏攻击了,居高临下的辽军几乎是在对下方的金军进行着一面倒的虐杀,而他们却完全拿不出半点反击的手段来,只能被动挨打,同时想着尽快从这里逃将出去。
而见到这一幕后,辽军上下的士气更
盛,尤其是见到敌人如落水狗般仓皇逃窜后,他们更是彻底没有了之前的顾虑,嗷嗷叫着,就已冲下山来,想要用真刀真枪收割敌军性命,以为这几年里被金军所杀的袍泽报仇雪恨。尤其是报昨日卢龙塞中那些被屠杀的将士们的仇,那可是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杀戮啊,这股怒火若不发泄出来,他们都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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