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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汴梁北端,陈桥门前,童沐横马而立,无视上方数以万计的将士,如簇的箭矢寒芒,大声疾呼:“城上的守军将士们听好了,我有一言还望你们细思。你们可知道我数十万讨贼军为何能在短短数月间就从北边杀到这儿?盖因天下人都知道我等并非为了一己之私的谋逆,而是为了拯救我大宋江山社稷,扶保天下百姓,使我等将士能挺立为人。
“我们此番入京,也全无伤害你等及城中无辜百姓之意,只为了清君侧,杀奸佞,是为了铲除那些贪官污吏而来。你们仔细想想,这些年来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多少人饱受那些自以为是的贪官们的轻贱侮辱,多少将士本该到手的俸禄粮饷被人截留,甚至逼得大家伙只能委身那些贪官手下当牛做马,难道这就是你们所希望继续下去的生活吗?
“今日,越侯孙将军正是为了解救我等将士而来,如今大局已定,若负隅顽抗,只会徒增伤亡,你们真就愿意为了那些贪官污吏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想想他们以前是怎么对你们的,他们值得你们以命相保吗?”
童沐说了没两句话呢,城上不少人已经变了脸色,尤其是宗泽等将领更是知道大事不妙,当即就纷纷喝令,让部下人等立刻放箭,阻止其继续蛊惑人心。但这一回,即便是宗泽这样在将士心中地位极高的老将军,其命令也不怎么管用了,所有人都静静听着,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
这一下,可把他们惊得不轻,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而梁振明显是更感到惊怒的那一个,在听着下方滔滔不绝的话语后,他更是连声嘶叫:“把人给我推下去,制止他们乱我军心……”可这一回,他的命令也失去了效用,周围的将士面上满是思索,身子却是一动未动。
有些事情不被点破,大家伙儿也就浑浑噩噩不作深究了,可现在,随着童沐把事实血淋淋地翻出来,这些禁军将士心中的怨怼与愤怒也就被彻底挖了出来。
虽然相比于大宋其他各地兵马禁军的身份和条件都要好得多,至少身在京城的他们不用担心饿死。但其实,作为武人,他们在此地也是处于底层,往往一个不对,就会被上司和当官的严惩,有时受了冤枉都没地儿诉苦。
这也就罢了,更关键的是,这些年来,随着朝廷日益腐败,太多官员把手伸进了军费这一块肥肉里,哪怕是禁军的粮饷俸禄也时有克扣,往往一年里有半年是拿不到饷银的。不光是饷银,就是他们家人赖以为生的那几亩军田,也在一次次的变故中被官员剥夺,让许多将士失去了最后的恒产,只能靠着到处帮人做工来辛苦维持家中生计。
这样的日子已持续了超过十年,久远到许多将士都已经习惯,乃至于麻木了。似乎在他们看来,自己就该是这么的低贱,只能通过最辛苦的劳动来获取刚够存活下去的粮食和衣物,所谓的军人的尊严,更是被他们丢到了九霄云外,性命更是完全操于那些文官之手……
但现在,童沐的一番话却告诉他们事实并非如此,至少眼下已经有了这么一个改变一切的机会。而他们要做的并不是拼尽一切,只需要不做抵抗即可。
这如何能不叫人感到心动呢,哪怕是再没有勇气的将士,这一刻也开始蠢蠢欲动,什么军令如山,什么官府朝廷的威严,这一刻如鸿毛之轻。
“你……你们是要反了吗?”梁振见此,更为惶恐,这也引发了他心中的怒火与杀意,当即拔出随身佩剑,一把就将身边一个越侯府的下人拉到了城堞处,高举着手中剑喝道:“本官乃户部侍郎梁振,现命你们即刻放箭,若再有迁延者,以勾结叛逆入罪,必杀你满门!此人就是你们的榜样!”说着,手中剑立刻下刺,正中其胸口,带起了一大股鲜血,当即就把周围那些心中略动的将士吓得往后方退去。
这些禁军将士受了多年压制,早没有了血性可言,居然真就被这么个身体单薄的文官一怒给震住了。
与此同时,下方童沐的声音又传了上来:“将士们改变自己境遇靠的不是我等,而是你们自己。只要能在此时弃暗投明,拨乱反正,你等就是有大功于朝廷,今后必得升赏。你们要做的,只是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入,之后一切,自有我讨贼军将士为你们做主!”
“简直是一派胡言,谁敢胡来,本官定杀他满门……”被鲜血溅了一脸的梁振这时已有些陷入癫狂,整张脸满是狰狞,大声喝道:“还不快给我放箭杀敌!”
“杀——!”就在这时,离他只有数步之遥的一名军卒突然就是一声暴喝,人也跟着这声喝猛扑出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呢,其手中长矛已如闪电般刺出,直取梁振心窝!
就是梁振都没想到此刻居然有人敢对自己下手,他明明已经控制住了局势……而其身手显然是远比不了这些平日里有所操练的军卒,才刚下意识地往侧方闪了一下,长矛已穿胸而过,那兵卒眼中满满的都是愤怒和杀意,再无半点停留,双臂猛一较劲,直接把个惨叫声中的梁振给挑了起来,口中则大喝道:“我这是为我二弟报仇!数日前,就是你这个户部侍郎梁振下令把只想弄点粮食的我二弟斩杀,你给我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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