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外,风影婆娑。
火把发出的橙黄光芒连接着昏暗的天际,形成了一道氤氲的暖『色』。
十二通暮鼓铿锵有力,余声彻天,随风传播的盛世音节,看不出丝毫混『乱』的端倪。
相比于外城上更加高耸挺拔的宫城此时正处在一派寂然的氛围中。宫城上的千牛卫按刀在手,十步一人,百步一营,一直从城墙的这头延伸到了看不清楚边际的远处。
昏黄的火把星星点点、飒飒摇摆。
恍出的许多光晕『色』彩,配合着千牛卫士兵们一双双犀利的鹰眼,悄无声息间便形成了一道毫无死角的天网屏障。
这火把与鹰眼应是从这座宏伟的皇城建成之日起就不曾眨过的一般,看上去炯炯带光,沉寂却又寒冷如冰。
伴随着胸前一呼一吸的凝滞感,千百年来并不曾放过了城下的任何一草一木。
哪怕是阵虚无的风过,将那远处树林吹得吱呀,都要引起千牛卫们的高度警觉,继而呼吸瞬间加速,手下的千牛刀也自握得更紧了些。
零落的冰晶随风飘下,一股冰冷如雪的彻人气质尤透着空气中夹杂的许多『潮』冷味道让人觉得快要窒息。
幸好有那十几声密集的鼓声应时传来,又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叫喊声划破寂夜,才将那颗悬得太久的心和绷得太紧的神经得以稍稍偷空,浅浅地放松下来。
“换防”
铁甲步兵顺着城墙两侧而上,脚下踏出了一阵沉稳的机械质感。
他们步伐一致,身姿矫健。直到那走在最前的一人选定了位置后,接着便是一生嘹亮的号令传来。
继而两列士兵对面而立,瞬间拔刀出鞘,皆将那散发着啧啧寒光的千牛刀面映在自己眼前,怒声来喊。
“千牛三千,抵挡万千,千牛怒!怒!怒!”
徘徊在深邃夜空的怒气一毕,两队千牛卫则同向着前方迈出一步,待那换下来的武士整队下城之后,又是一通震天的鼓声赫赫传来。
只是此时的鼓韵不再单调,而是配合着这批新换防士兵们矫健的舞姿开始,一路雄浑地敲打了下来。
那千牛卫持刀在手,依旧是十步一岗,百步一营的建制,闻鼓而动,声响力出,映着城垛上的灿灿火光,将手中钢刃挥舞出一道道绚烂的银龙电光。
又是配合着鼓声、鼓点的节奏,口中厉声来喝。那四面城墙的声音皆一放出,更是气贯长虹,磅礴浩大。每一声喊,犹如那城池都要配合着发出了一声低低地震颤,就放眼向内望去,那三宫六院一十八大殿七十二小殿三千灯火皆要为之震颤出一番。
“陛下起舞了”
清凉殿内的陈公微躬着身子立在李璟身侧,闻听着那躁动的鼓声、喊声,即刻向着李璟手中的那本古籍望去一眼,说出句不痛不痒的话来。
也许是因为这几日神情紧张,忙于戒备的关系,陈公的面『色』看上去多少有些气血不足。话音一出,也自觉着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忙罢了那恍惚的神情,定一定神,端自站在了原处,像个断线的木偶一般,不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和表情。
“卿家跟随朕多少年了”李璟斜靠在乘龙榻上,目光炯烈,又是注视着手中长卷,不知不觉间竟问出句毫不相干的话来,谁知那稳稳的声韵一出,倒叫陈公神『色』一晃,皱起眉头,认起了真来。虽则那外面的鼓声、喊声嘈杂一片,心下却也暗自盘算着。
“回禀陛下,老奴跟随陛下应有十七、八个年头了应该是十七年还是十八”
“竟如此久了”李璟放下手中卷轴,回神间打断了陈公的话,“想当年你入宫时,我还记得那时的你是个英姿勃发,快言快语的人,似乎总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对我的一应事物照看的百般细致,那时你的头发还不似这般长,却也是乌黑的,而现在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你的头发都白了,身子也弯了,怕是那点子功夫也早就荒废了吧”
“陛下好记『性』!老奴年轻时确实精力旺盛,而且还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若论起来,平常人就是两个、三个应也是难不倒我的,而现在老奴的头发白了,身子弯了,精力也早就大不如前,那点子功夫怕都是想也想不起来了”
陈公暗暗一笑,下意识地附和着李璟的话头,谁知说完了话,也自流『露』出丝丝的伤感来。
默默了片刻,又道,“老奴现今虽然年迈,可老奴的眼睛不瞎,眼里却是越来越容不得沙子了”
“哦!”李璟正身而坐,面上闪过了一丝诧异,“容不得沙子?”
“对就是容不得沙子!”
“那你说说”李璟悠然来问,继而在面上挂上了肃肃的氛围,“哪个才是你眼中的沙子啊”
陈公闻声间将身躬得更低些,“老奴不敢!”
“但说无妨”李璟见状愈急,又是瞥过了一眼门外的情形,接着肃肃道,“再说,现在都去换防了,哪个还来听你的瞎话”
“陛下有所不知,老奴眼里的沙子就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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