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钰并没有起身,只是侧着身子转过头来,看向了琉月的方向。琉月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影响回忆的,便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看着韩钰的反应。
“你看到了?今天来这里的我像个傻子吧?”韩钰说着。
琉月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韩钰发红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身影似乎……真的是自己,这次的回忆,怎么回事?不论是韩鑫哥哥还是韩钰哥哥,回忆的空间里都没有属于这段回忆的琉月,而是本应该是旁观这场回忆的自己。
琉月挡在嘴上的手并没有放下来,也不敢向前靠近过去,只是立在原地,面对那双眼睛,琉月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什么也不敢说。
“琉月。”韩钰叫着她的名字。
琉月局促不安地将目光重新对上了韩钰的眼睛,但很快那份属于深渊的凝视就让琉月全身都不自在了。
“要好好活下去才好,彼岸的他才会安心一点的,记住了吗?”韩钰的眉目始终未有起伏,压抑的感情会让人格变得扭曲,最终像是被砸碎的镜子,热烈的、冰冷的,全部的情感都会在这曾经完整的事物的每一个碎片上全部体现出来,就像是看到他微笑的同时又看到了他的哭泣,看到了他的泪水时又看到了他冷笑,实在是太诡异了。
全都怪我,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就像游戏世界里的这个我一样,帮助韩鑫哥哥看清楚那个倒下的房梁,他就不会被砸到,他就会活下来,韩钰哥哥也不会变成这样了。一定是全都怪我……
琉月感受到心口的一阵沉闷,眼泪已经再次涌了上来,她朝后退开两步,在泪水模糊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衣袖,是黑色的,衣裙都是黑色的,和平日里最习惯白色服饰的自己相比,自己简直就像是个污点,像是个不应该存在的废物。
不,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回忆,快让我醒来,快醒过来啊!琉月紧紧闭上眼睛,逐渐失去身体平衡的她索性跟着自己的重心一路狂奔,直至自己在黑暗中一脚踏空,猛烈的下坠感让她再次迅速睁开了眼睛惊坐而起。
“琉月?”
熟悉的声音让她感到安心了许多,是秦先生的声音。
琉月再次张望了一圈自己周身的环境,是熟悉的蔷薇庄园的客房,自己就躺在床上,依旧是没有盖被子,穿着自己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礼服裙子。【金钱至上】就在床边看着自己,依旧看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琉月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细密的汗珠浸湿了她的手掌,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同于疲惫感,这次她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她不了解的东西。
看琉月似乎没什么动作了,【金钱至上】便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冒犯了”,上前靠近去拿起了琉月枕边已经快掉落在地上的怀表,“咔哒”一声打开了怀表的盖子,看着其中又多消失的铭文说道:“这次想起的是韩钰。”
“嗯……还有韩鑫哥哥。”
“这段回忆应该很沉重,如果需要休息的话,这件事还是明天再讨论吧。”【金钱至上】盖上了怀表,重新放回到琉月的手中,起身准备离开了。
“等等。”琉月抓住了【金钱至上】的手,双目中的泪水近乎夺眶而出,但她还是要保持冷静,“你知道他们所有人的故事吧,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秦先生?”
“那是你和他们的故事。”
“可死亡的事情你不会不关心的,你一定知道金·佩洛特会死去,为什么没有阻止惠洛小姐,她明明不需要杀死自己的家人。我这次明明已经让他从火场里出来了,明明……”琉月捂住自己的眼睛,似乎如此动作就能够即使阻止眼泪失控,她知道自己还是没能够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每一个问题都不应该是她问的问题。
“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或许这个世界的琉月不知道的某段记忆里金·佩洛特就已经死去了,所以洛克才会用傀儡作为容器依靠锁灵术来让他活到现在,他已经足够痛苦了,惠洛小姐是解放了他的灵魂才对。”【金钱至上】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琉月的头,让一个无知的少女承担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本就是非常残忍的事情,如果有很难以控制的情绪,他应该伸出援手,这是对他们的这次冒险负责。
“对不起,秦先生,我好像……”手心可以盖住眼睛,但终究如果是为了止住眼泪,那么只能称得上是扬汤止沸,在秦空面前甚至都做不到掩耳盗铃,琉月最终一句话也没办法进行下去,她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声带一样,即便是呜咽的程度都已经达不到了,更何况是保持清醒说完自己想要表达的一字一句。
寂静像是挥发能力最强的香薰,以苦痛的心作为源头,融化进入血液,最后通过眼泪接触空气,弥漫在整个空间,他们透过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渗入另一个人皮肤,感情便以此得到了共鸣……
蔷薇家族的书房内,原本是家族内部的人用来讨论家族事宜的事情,但这里的三把椅子之中有一把再也等不来他的原主人,家主换上了洛克·佩洛特,或许他会有更多的情绪吧。
“惠洛小姐,死神是怎么回事?”洛克·佩洛特在书桌上确认着确立信任家主的全部文书,面容上多了些憔悴,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即便这个书房里只用惠洛。
惠洛就站在洛克的书桌前看着洛克的眼睛,早已重新修理好的幽夜萍就拿在手上,惠洛低头看了一眼洛克拿着羽毛笔的手,那只手沉稳得不像是刚刚失去亲人一样,但这次沟通的语气已经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家主,死神德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之神。”
“嗯?”洛克·佩洛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终于转移到了惠洛的身上,张着嘴想要组织语言,可是最后还是变成了这句,“那他是什么东西?啊,不是……我是说他为什么被叫做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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