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摇了摇头:“现在说那个有屁用,皇帝要面子,不可能承认自己是错杀忠良的,最多只会把仇鸾里通外国,守边无能的事情给公开。”
陆炳点了点头:“是的,最后就以这个罪名治了仇鸾的罪,仇鸾被削爵,开棺戮尸。妻子儿女皆罚没为官奴,至于时义和候荣这些死党,则被以谋反叛乱罪斩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为冤死的曾铣和夏言报了一半的仇了。”
天狼继续问道:“清流派的大臣只怕也不想就此收手,想把严嵩也一锅端了吧,他们是不是也继续上奏折弹劾严嵩父子呢?”
陆炳的脸色微微一变:“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天狼说道:“昨天我见到严世藩的时候,他得意洋洋地说兵部員外郎杨继盛跟他作对,已经下狱了,而刚才你还说就连沈鍊沈经历,也因为攻击严党被下了大狱,这与那严世藩的说法一致,若非他已经自觉高枕无忧,又怎么可能这样大摇大摆地离京呢。”
陆炳叹了口气:“你说对了一半。徐阶等清流派的大臣并不想这次与严嵩撕破脸,而杨继盛去弹劾严嵩,完全是他个人的行为,沈鍊也是一样。”
天狼的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陆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卷文书。递给天狼:“沈鍊的情况你清楚,他一向痛恨严嵩父子误国,所以借着关市上蒙古人借机向中原派出间谍奸细,联络白莲教等反贼作文章,直指严党集团,而在此之前,更轰动的一件事就是杨继盛上疏。弹劾严嵩父子十桩大罪。
其一,“坏祖宗之成法”,太祖罢除丞相,而严嵩作为内阁首辅,却以丞相自居,凡是府部题覆。必须首先当面跟他讲了以后才能起草上奏。
其二,“窃君上之大权”,严嵩借皇帝的喜怒以作威作福,文武百官感谢严嵩甚于感谢皇帝,害怕严嵩甚于害怕皇帝。
其三。“掩君上之治功”,皇帝有善政,严嵩必定令其子严世蕃告诉别人这是严嵩提议而促成的,他又刻《嘉靖疏议》一书行销于世,想使天下尽知皇帝的好事归之于严嵩。
其四,“纵奸子之僣窃”,皇帝命令严嵩草拟的文件批答之辞,严嵩取回家令其子严世蕃代写,严嵩以臣子而窃取君主之权,严世蕃又以儿子而盗用父亲的权柄,小阁老之名天下尽人皆知。
其五,“冒朝廷之军功”,严嵩的孙子严效忠、严鹄乳臭未干,未曾一次涉及行伍,却冒充两广的功劳,授予锦衣所镇抚之职和千户。严嵩既借私党用以让其子孙做官,又通过其子孙提拔私党。
其六,“引背逆之奸臣”,仇鸾贿赂严世蕃三千金,被推荐为大将;仇鸾假冒捣毁白莲教的功劳,严世蕃也得以增加官秩。当得知皇上怀疑仇鸾的心意后,严嵩父子又设法消除以前的痕迹,他们其实是狼狈为建起的。
其七,“误国家之军机”,当俺答深入后惰归时,这是一个攻击的大好机会。兵部尚书丁汝虁曾问计严嵩,而严嵩告诫不要作战。及至兵部丁汝夔被治罪时,严嵩又说丁汝夔欺骗他,丁汝夔临行前大呼:“严嵩误我!”
其八,“专黜陟之大柄”,郎中徐学诗因弹劾严嵩被革任,他的哥哥中书舍人徐应丰也被排斥,给事中历汝进因弹劾严嵩谪为典史,又被吏部以考查为名削掉官爵。内外的大臣,被严嵩中伤的难以计数,只要不依附于严党,随时都有罢官免职的危险。
其九,“失天下之人心”,文武官员迁移提升,严嵩都以他们贿赂的金钱多少而批给。将弁贿赂严嵩,不得不剥削士卒;官吏贿赂严嵩,不得不打骂、聚敛百姓。于是,士卒和百姓流离失所,官场腐败流毒遍及海内各地,使得皇帝失去天下人心。
其十,“敝天下之风俗”,严嵩专权用事,社会风俗大为改变。贿赂的人推荐到了如盗跖一样的人,疏拙的人罢黜如伯夷、叔齐一样的人。守法度的人是迂腐、疏阔,巧于调和的人是有才能。讲节操正直的人被视为有意过分违反常理的人,擅长钻营的人被看成经验多善于办事的人。从古以来风俗的败坏,没有比现在更厉害的了。严嵩嗜好钱财,天下人都崇尚贪财,严嵩嗜好阿谀奉承,天下人都崇尚谄媚。本源不清,下流怎么可能澄清呢?”
天狼一边看着这严嵩十大罪的手抄本,一边听着陆炳的讲解,连连点头。他虽然不是文臣,只是粗通文墨,但是看到这一篇言辞华丽,字句如投枪长矛一般的奏章。仍然是禁不住地击节叫好,反复看了两遍,他摇了摇头:“陆总指挥,这文章我没发现有什么忌讳的地方啊,里面说的全都是事实,即使皇上再偏袒严嵩,也不至于把杨继盛下狱吧,他至少应该处罚几个严党的成員,以示警告才对。”
陆炳叹了口气,走过来指着奏折中的一句:“坏就坏在这一句。”
天狼随指看去。只见上面分明地写道:或召问裕,景二王,令其面陈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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