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叹了口气:“彩凤,这话虽然说得解气,可并没有实际作用,其实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就算穷人造反成功了,就一定能建立起一个友爱良善的天国王朝吗?”
“就好比我们大明,太祖洪武皇帝也是穷人出身,穷到不能再穷,父母兄弟都是活活饿死的,自己也走投无路当了和尚,可一旦当上了皇帝,还不是和以前的皇帝一样。只顾当官的和朱明宗室,又哪曾管过百姓死活了?”
屈彩凤勾了勾嘴角:“我和洪武皇帝不一样,如果我得到了天下。那一定也会养活这些孤苦无依的老弱妇孺。”
天狼摇了摇头:“彩凤,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不是靠着打家劫舍,不是靠着过路商队上交的买路钱,你又如何能养活这十几万部下?”
屈彩凤微微一愣,转而说道:“沧行,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山谷中的寨子里也是种田纺布,自给自足的。”
天狼叹道:“那些田我看过,包括卖出的布。只能养活几千人,就是你这巫山大寨的两万部众,也不可能全部养活,你是寨主,对开支心知肚明,你和寨子里这几千部下不事生产,光靠老弱妇孺种田纺布,又如何能自给自足?”
“彩凤,作为江湖门派,几万人或者十几万人。尚可劫掠为生,但若是治国,坐天下。有着亿万生灵要养活,又如何能够靠这种方式来维持?”
屈彩凤的秀眉一皱:“沧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狗皇帝靠着贪官污吏来盘剥百姓,还是有理的,应该的?”
天狼摇了摇头:“对百姓的压迫和剥削确实难以让人接受,但有一个最起码的道理,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非要靠种田为生,就算大家都愿意种田。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地,必然会有一部分或者大部分人离开土地。从事别的工作,就好比我在东南一带看到的桑农和纺工。他们所从事的事情,跟吃饱肚子没有关系,但照样是必不可缺的衣服这一块。”
“所以既然有国家,有分工,那就涉及到管理,好比你治巫山派一样,不可能大家都去当战士,或者全去种地,必然要有所分工,而要安排,管理这样的分工,就需要一个庞大的官僚系统来维持,所以即使太祖皇帝深恨官员,甚至在洪武朝几次大案大杀贪官,但最后还是得靠着官员来治国,因为离了他们,天下无人理事,就会出乱子。”
屈彩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现在是皇帝昏庸,官员贪腐,欺压百姓,要不然我们巫山派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加入?难道我们黎民百姓,就得忍着受着官府这样世世代代的欺压?”
天狼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酒,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所谓王朝兴亡,君王更替,就是指这个,当官府黑暗,君昏臣庸的时候,就会有英杰之士,从草根中奋起,这就是民变,平时象你们和倭寇那样,只占山为王,不以夺取皇位为目的,那皇帝和官府还是会姑息纵容,可一旦打出夺取君位的反旗,想要夺天下,那皇帝就会不惜一切,调动大军来围剿,比如汪直,他其实并无反意,但自封了一个徽王的头衔,这就犯了忌讳,所以皇帝就要先招安,再除掉他。”
屈彩凤咬了咬牙:“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推翻了狗皇帝呢。”
天狼微微一笑:“我刚才就说过,如果推翻一个皇帝,建立了新皇朝,然后再把以前的一切重复一遍,又有何不同?”
屈彩凤眨了眨眼睛:“不一样,至少洪武皇帝会比现在的这个昏君要好上许多,沧行,我是女儿身,不懂这些军国大事,但如果是你能登高一呼,夺了狗皇帝的江山,那我想一定不至于世道象现在这么黑暗。”
天狼先是一愣,然后哑然失笑:“彩凤,你醉了,我怎么可能去夺天下?我只会武功,对军国大事可是一点也不懂的。”
屈彩凤摆了摆手,凤目中闪过一丝喜悦:“沧行,我不是说着玩的,你智谋绝伦,不仅武学天赋极高,而且权谋经营之道,也几乎是无师自通,我以前想要你接手巫山派,绝不是因为你的武功强过我,当然,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你那出色的头脑,老实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徐林宗看起来比你机灵,但我最清楚不过,你的临机应变和反应能力,包括算计的本事,都在他之上,紫光真是有眼无珠,一直不看重你,不知道是为什么。”
天狼正色道:“彩凤,说话还是留点口德吧,紫光师伯选择全力培养徐师弟。自有他的道理,他要考虑武当和朝臣的关系,尤其是要和当朝重臣徐阶。也是徐师弟的父亲搞好关系,所以我觉得他的安排是没有问题的。”
屈彩凤不屑地“哼”了一声:“反正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做事就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一点也不痛快,哪有我们绿林人士活得潇洒,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还要去巴结朝廷官员,那还混个屁啊!”屈彩凤痛快地直舒胸臆之后,顿感一阵畅快。拿起酒坛子又是一阵猛灌,天狼本想开口反驳,一见屈彩凤兴致颇高,暗想与女子为这种事情争来争去也没啥意思,便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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