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真的想改建端本宫吗?
真的想。
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生活水平不能倒退太多,至少也要弄出水龙头和冲水马桶。
“小爷,李阁老让奴婢给您带封信。”高凤把李东阳的信交到朱厚照手中。
身为詹事府詹事的李东阳,终于从繁忙的公务中挤出时间教导屡屡逃学的太子。
“今年以来,江西南昌县等处暴雷雨、大风、火灾;直隶寿州、河南汝宁府等处雨冰雹伤稼、击死人畜、大风拔木;山西、陕西地震,天鼓鸣黑、雾四塞;直隶苏州府等处池港水溢。皇上仁爱之心,以免除天下税粮八百万石有余。清宁宫灾需重建,至少耗银二十万两以上。国朝艰难之际,太子殿下劳民伤财修葺宫室,不妥。唐太宗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殿下所食所用皆民脂民膏……”
朱厚照看不下去了。
他提笔回信:“李大人说得都对。但本宫修宫殿,并不是要自己享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本宫思来想去,为大明将来计,不计个人名誉,准备保下即将遭受迫害的工匠人才。李大人一定猜到,本宫要保的就是传奉官。李广羽化登仙,被言官们上下嘴皮一动说成畏罪自杀。传奉官也被打成过街老鼠,言官恨不得把所有的传奉官赶尽杀绝。”
蘸墨水继续写道:“传奉官不经科举、不经吏部选拔、廷推,在出身正统的言官们看来,就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本宫也不否认有些传奉官的确通过拍马屁、送礼等潜规则上台。但大部分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在这里就要谈论到士农工商的民籍划分。不管高低贵贱,四类人缺一不可。没有工匠高超的手艺,哪来的衣物、吃食、房屋、马车、兵器、火药?工匠的技术水平,能够让更过的百姓吃得饱、吃得暖。具体例子太多,不一一陈述。”
“本宫有一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按理,商人的地位比匠人低。前朝甚至不许商人子弟科举当官。但本朝,不知道是因为商人有钱贿赂官员,还是因为官员科举之前受过商人恩惠,本朝商人的地位待遇越来越好。捐粮食甚至能弄到监生的资格!这和卖官有什么不同?卖粮弄到的监生资格,和传奉官有区别吗?难道就因为经过你们同意就是合法的,单纯父皇同意就不行?”
“本宫让传奉官参与设计的东西关系千家万户的生活。如果成功,至少能提高京师的卫生条件。本宫听说京师的大小胡同都有人随意解手的现象,运气不好,每次出趟门都能踩到屎。一朝国都肮脏至此,丢不丢人啊?”
“还有一事,清宁宫走水当晚,典膳局的麻沸散方子丢失。劳烦詹事大人帮忙想想,谁会偷本宫的方子?”
朱厚照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了回信。字迹虽然说不上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但也是工工整整,字面清洁。让人看得舒心。
信很快送到文渊阁李东阳手中。
李东阳打开一观。不久,双手抖得像七老八十的老人,眼神涣散,泥塑一样坐着发呆。
刘健从浩瀚的奏章中抬起头,活动肩膀松快松快。察觉见李东阳的神情不对,关心地上前询问。“宾之,出了何事?”
李东阳反应迟缓,慢慢把手中三页信纸递给刘健。
当谢迁一脸喜色地从外头回来时,看到太医院的院判刘文泰正在给首辅大人把脉。
“首辅大人怎么了?”谢迁赶紧问。他们等到了最好的时机,马上就要等到柳暗花明,首辅大人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院判刘文泰笑道:“首辅大人无大碍。只是思虑过重,有些头疼。下官开能安神的方子,吃上几贴药便没事。”
刘健按着太阳穴减轻头痛的症状,气息微弱地问刘文泰,“院判听过麻沸散吗?”
“麻沸散!”刘文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太子殿下当着皇上的面,承认拿太医院的医者试药效。太医院所有人被麻沸散放到,他们醒来没查出中过什么毒。致使太子殿下对太医院的医术产生质疑,派人到民间寻找医术高明者。
麻沸散是太医院的耻辱!
李东阳紧接着问:“中了麻沸散之后真的查不出中毒痕迹吗?”
“查不出。用量多,被迷晕者甚至不会发现曾经被迷晕过。”刘文泰黑脸。
“一点痕迹也没有吗?”李东阳不信,进一步追问。
刘文泰万般不情愿地回答道:“下官中了麻沸散刚醒来的时,精神涣散,像喝醉了酒一样。脑子迷糊糊的。”
“清宁宫灾那晚,清宁宫的宫人有神情涣散的迹象吗?”刘健双眼鼓出,死死盯着刘文泰问。
刘文泰浑身一哆嗦:“不……不清楚。”
“是或者不是,怎么可能不清楚!”刘健摆出首辅的气势威胁道,“刘院判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让本官发现你有所隐瞒,你乃至家中族人,绝无可能在朝堂上立足。”
按照刘健在朝中的势力,这话说得出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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