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将夏,草长莺飞。
大地郁郁葱葱,官道上都长满了杂草,一看便知无人经行已久。
月色如水,前方道路的尽头是辽阔的平原,但青草却愈发稀疏,似乎已经到了不毛之地的边缘。
再朝前数百丈,才终于看清楚,前方的地平线上,赫然伫立着一座城池。
随着越来越近,城池也越来越清晰,城墙毁了大半,但四周却是光秃秃一片,似乎有一股黑暗的力量,一直影响着这里。
这就是魔灾的可怕吗?
杨公令没有畏惧,以他的境界,完全有自信面对一座残破的城池,即使这座城池有魔灾残留的力量。
但当他飞到青州城上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浑身发冷,倒吸了一口凉气。
纵横数十里的城池,从上空俯瞰,竟然像是一团被彻底腐蚀的烂肉,到处都是坑洼,到处都是裂缝。
城池中间处的大地,几乎下降了数十丈、上百丈,已经有了大量的积水。
很难想象这里曾经发生了怎样的大战,也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灾降临到这里,竟然把一座城都毁灭成了如此模样。
他飞身而下,看到了一尊尊雕像,都是普通的平民。
他们模样或惊恐、或绝望、或痛哭、或麻木、或慌张...
他们站在街道上、倒在坑里、沉在水中、埋在废墟...
一座城的百姓,死绝了。
杨公令的心情莫名很沉重,早已寒暑不侵的他,全身都在发冷。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
他只是看着这里的残破,脑中猜想着当时的恐怖画面。
巨大的力量深入大地,莫名的东西将整个城都刺穿了无数次,随意一道力量似乎就足以毁灭无数生命。
但这些生命都变成了雕像,似乎有另外的力量保护着他们的尸体。
“真是可怕的战斗啊!”
杨公令叹了一句,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看向前方,整个人都僵住了。
前方...数以千计的百姓互相挤在一起,搂抱着,并着肩,面色惊恐。
在他们的面前,一个人站在破碎的石墙上,手提一杆断掉的金枪,乱发狂舞,面色坚毅,眼中似乎有无尽的战意和永恒不屈的斗志。
在这座雕像的前方,是残破的大地,是无数的碎坑。
杨公令身体在颤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个对穿,以至于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想喊什么,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良久之后,他才猛喘粗气,牙齿发颤,喃喃道:“这是...杨家的枪...”
他从来没有见过杨武,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的模样,甚至连年龄都不知道。
但他无比确定,这就是杨武,这就是杨家的枪。
即使化作雕像,杨公令都无比震撼,震撼于杨武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震撼于他坚韧不拔的面庞,震撼于那眼中疯狂的战意和永恒不屈的斗志。
“为什么他会死!因为神灾降临那一刻,他没有回头!而是握住金枪站在百姓身前,对着神灵杀去!”
易寒的话突然在心间回荡。
杨公令心中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他几乎站不稳身体,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一股莫名的压力要让他跪下去。
“呃...”
他运足了灵气,那是杀伐之宗的力量,却完全不顶用一般,竟然还是有一股莫名压力,宛如一座巨山压在他的背上。
“什么东西!是谁!”
他忍不住低吼了起来,全身骨骼都在啪啪作响,双腿发颤,几乎快跪下了。
就在他准备动用底牌之时,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朝前看去。
雕像,握着断掉的金枪。
金枪!
“不对!”
他连忙朝其他人看去,果然,每一个人身上的任何东西,都连同被石化了。
无论是被褥、锄头、兵器还是背篓、包袱,只要是与身体连在一起的,都是石化了。
但那一杆长枪!
金芒耀眼!熠熠生辉!
它没有被石化!
虽然...它已经断裂。
“杨老,你的枪弯了。”
“你虽然强,但所用之枪却早已不是杨家枪。”
“杨家枪是心怀正气,一往无前,直面山岳,宁折不弯。”
“而你如今早已没有那一身的正气了!”
易寒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响起,震耳欲聋,直撼灵魂。
杨公令颤声道:“真正的杨家枪,宁折不弯...”
说完话,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终于承受不住这一股压力,重重跪在地上。
直到他跪下,压力才终于消散。
杨公令高束的头发散乱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那一杆断掉的金枪,喃喃道:“你也认为我的枪弯了吗?你认为我不配再用杨家枪了吗?”
他的声音都在哽咽,双目已经蓄满了老泪。
“不是诛心之言...易寒说的事实...”
杨公令低下了头,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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