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七日,晨。
大藏乡冬日祭活动如期开展,秦文玉站在阳台上朝下看去时,村里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几十座神舆与花车,由上百人组成的抬轿队缓慢地穿过街道,往后山走去,场面颇为壮观。
祭典已经开始了,但真正的仪式,要等到中午十二点才会进行。
所有大藏乡村民都早早地起了床,人人都抓着一只公鸡,带上一把锋利的刀,保证杀它之时一刀毙命,不能补刀。
再将鸡血滴到酒杯里,洒在用来祭祀的纸上。
整个上午便进行这样的活动,已经烹饪好的祭品摆在了花车上,游客的吃食则是另准备一份。
秦文玉听了一会儿大藏乡老人叫魂般的祭词,没了兴致。
其实,这个村子里发生什么都和他关系不大。
等到花车全都过去后,秦文玉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馆长北原苍树还没有被带到后山去。
昨晚馆长被大藏乡的人从岛根县警署带了回来,今天却不见踪影。
要说兴趣,秦文玉只对北原苍树感兴趣。
本来他也对二宫次郎口中的故事感兴趣,但那位村长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谈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并没有提到秦也。
“笃笃笃……”
“秦先生,你醒了吗?”
伊吹有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秦文玉去到门口,给她开了门。
伊吹今天显然好好打扮了一番,她的长相本来就不差,略微上了些妆容后,更显得俏丽可人。
“秦先生……祭典开始了,你要去看看吗?”
她鼓起勇气直视着秦文玉的眼睛,目光中满是期待。
秦文玉摇了摇头:“不了,你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是这样吗……”伊吹有弦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打扰你了,秦先生……”
她转身小跑离去,转角下楼时还撞到了楼梯扶手,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但秦文玉没听到她叫疼。
“等等,伊吹小姐!”
秦文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出声喊道。
伊吹有弦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他。
“我……一会儿会来后山找你,能等我吗?”
伊吹有弦注视着秦文玉,眼睛仿若解冻的春水,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做好约定后,秦文玉的心底仿佛轻松了一些。
他有些讨厌这种感觉,但如果不这样做,又会产生另一种让人讨厌的感觉。
这到底是为什么?
秦文玉莫名有些烦躁。
他干脆放下了这些事,离开旅店,再次去了町内会。
町内会在南,后山祭典在北,一路上,除了飘扬的雪花,秦文玉没有遇到一个人。
村子里一片寂静,反而是到了町内会时,他看到了人影。
二宫次郎没有关门,他仿佛知道秦文玉还要来,依旧坐在那间老旧的町内会屋子里,自斟自饮。
“身为村长,这种场合不露面合适吗?”
秦文玉不请自入。
二宫次郎端起杯子,秦文玉闻到了一股酒味。他今天没有喝茶,而是在饮酒。
“我会去的,还没到时候。”
二宫次郎的声音和昨日一样沙哑。
“你是来见北原苍树的吗?”二宫次郎给秦文玉倒了一杯酒。
秦文玉低头看着这杯如清水般透彻的酒,说道:“嗯,我很好奇大藏乡警方用什么理由从岛根县拿回了人。”
二宫次郎一声嗤笑:“有一句古语,叫以势压人,找个比岛根县权势更大的靠山就行了。”
秦文玉脸上的疑惑不减:“以大藏乡的资本,能找到那样的靠山吗?”
二宫次郎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他开口说道:“你的父亲曾说,诅咒是不幸,也是幸运。”
他一双如冰封寒泉般幽冷的眼睛注视着秦文玉:“诅咒是一种超脱现实的力量,它是不幸,也是我们的资本。”
“嗯,至少现在大藏乡很繁荣。”
秦文玉对此话不置可否。
“十年前,我成为村长的第一步,就是造势。”二宫次郎又喝了一杯酒,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变鬼……为神。”
“你父亲教我的……大藏乡的诅咒无法根除,只能与它共生。我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付出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益与它共生。”
秦文玉端起酒杯闻了闻,又放了下去:“所以,这就是你的办法,诅咒成了神迹,用远超村民的游客数量降低大藏乡村民被选中的概率。”
“对,这个办法很成功,但不能出一点差错……”二宫次郎说话有些大舌头了。
“一月二十七日,只能是这一天,选一个人,送入山洞。提前或者延迟,都会打乱祭典的进行……”
“四年前就错过一次!”他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是松本相泉吗?”秦文玉问道。
二宫次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很聪明,那是十年间唯一出过的一次错,四年前,就在祭典的前一天,有一名游客偷偷进了洞里。”
“就和今年的北原苍树馆长一样,在一月二十七日之前,就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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