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深夜的十字街口,读秒的红灯,来往不息的车流,还有街对面虽未关门但已然停运的地铁口。站在人群中的江桥确认他又一次错过了末班车,代价是他得为此多花费几十块钱的打车费,这会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岁月磨平了棱角,年华腐蚀了心气。想当初在学校也是个搅弄风云的人物,现在也会为赶不上末班车以及几十块钱的打车费而苦恼。
连续大半个月高强度加班,三十出头的江桥活像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
刺眼的灯光打在脸上,江桥恍惚间看见了几十年后垂垂老矣的自己,花白的头发,只剩两颗门牙的嘴巴,就连站着不动,颤颤巍巍两腿打颤。
时日无多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发现那时的自己居然膝下无子,身边空无一人。
“滴……”
刺耳的喇叭声把江桥拉回了现实,眼前依旧是灯光璀璨的十字街口,相同的是身边的路人悄然不见,绿灯也已过半。
轻呼出一口浊气,江桥提步过街……
砰……
“怎么还在睡?”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这孩子别刚高考完就趴下了!”
江桥隐约间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女声。
“别急!可能是累了!再等等看,不行我叫医生来看看!先出去,晚上吃饭再叫他!”又是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声,接着是轻轻地关门声。
“厨房的下水口老是堵住,你也不知道……”隔绝的还有妇女的絮叨声。
片刻后江桥慢慢睁开双眼,房内九十年代特有的装修,发黄的吊扇,贴满性感海报的墙面。
关芝霖,李嘉欣,王祖贤……
江桥极力想恢复车祸时的记忆,但脑子里却是两种记忆凌乱交织在一起,一边是打了一天游戏精神亢奋的18岁小伙,一边是刺眼的灯光以及飞驰而来的跑车,还有那一瞬间的失重感。
许久,低头不语的江桥抬起了头,慢慢笑了,一度让人怀疑他是否疯了。
走出房间的第一刻江桥默默扫了眼饭桌上的日历表,2002年6月13日。
“咦,这孩子怎么又醒了?”刘玉梅正好从厨房出来,看见儿子醒了过来转身对着正在厨房修水管的江荣文喊道:“老江,儿子醒了,不用打电话了。”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但突然看见年轻了几十岁的老妈时还是让江桥怔住了。
“妈!”心情复杂的江桥走上前轻声呼喊,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接着伸手摸向老妈那张年轻了几十岁的脸蛋。
看着儿子深情又眼眶微红的煽情傻样,刘玉梅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是儿子的做法让她觉得太不真实,要知道自从高二那次事件后儿子几乎都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好你个小子,居然敢吃我老婆豆腐!”不知何时,拿着扳手袖子高挽的江荣文出现在厨房门口,笑吟吟看着俩人。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很欣慰,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儿子,两边闹矛盾他在中间最难做人。
自知失态的江桥顺势收回了手,“爸!”不是他没有城府,实在重生的事实太过惊奇。
“你小子今天又去哪儿疯了?害得你妈担心半天!”江荣文的意思很明显,别跟你妈闹矛盾了,你妈最关心你了。
“没去哪儿,到处瞎逛!”
“行了,没事就好,你俩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刘玉梅抹了抹眼睛,感觉眼睛进沙子的她扯开话题。
江荣文两眼放光:“红烧肉!”
江桥也跟着道:“东坡肘子!”
接着两父子相视一笑,江桥突然有了代入感。
吃过晚饭江桥借口饭后消食跑了出去。
迎着环湖大道肆意奔跑着,江桥心中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如果不是怕被人当做疯子,他真想唱: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
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次日,很早就醒来的江桥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透过房门隐约传来爸妈的说话声。
“你们厂这下能起来了吧?还得是政府的人有本事,生生把你们那破厂子给拉回来了。”正在吃饭的刘玉梅忽而说道:“不过我听说你们厂要人事大换血。”
老江没否认点点头道:“嗯,厂子改制还没到半年就已经有盈利了,换血的事有也听说,不过我倒是不怕,我是技术骨干肯定轮不到裁我,你就别瞎操心了,这些话出去也别乱说。”
“我有那么缺心眼吗?”刘玉梅白了老公一眼,有些不高兴道。
“是是是,我们家梅梅最聪明了!”江荣文连忙附和道。
“要死啊你!什么话都敢说,孩子还在家呢!”羞涩的老妈条件反射似的回头看了眼儿子紧闭的房门。
“这不是还没醒嘛!”老江恬不知耻口花花道:“真的,我感觉你现在状态特别好,你看隔壁老刘那口子……”
后面夫妻间的调情江桥没再听下去,这狗粮他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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