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怔怔地望着顾芝容,说不出话来。
自去年七小姐出事之后,自家小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能吃能睡,仿若一个局外人一般,倒是她们这些底下的丫环还为七小姐洒过几滴眼泪。后来,府里下人们便有了议论,说自家小姐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在府里头与七小姐的关系算是较好的,居然对于七小姐的死流滴泪都没有。
直至今日,她才知道,其实自家小姐为七小姐做的,远不止这些。
“小姐……”明月不由觉得心中一股愧疚升腾而起。
在七小姐去后的日子里,府里虽然明里不准议论此事,但底下已是渲沸一片。大宅子便是如此,捧高踩低的,对于七小姐先是谴责,后是同情,最后不知谁引导了舆论,居然把矛头对准了顾芝容,说她没有怜悯之心,冷血无情,枉费七小姐对她这么好。
听得多了,明月也有些动摇,从自家小姐对七小姐的无情,联系到自己做为一名奴婢的卑微身份。自家小姐连对自己的好姐妹都无法顾及,以后又怎么会维护她们这些低贱的丫环们呢?于是,对于自家小姐,便有了一丝寒心,伺候上也没有往日的专心,如今想来,真是悔青了肠子。
“小姐,对不起,我,我……”明月悔恨交加,不敢看顾芝容。
“明月,没事。”顾芝容拍拍明月的肩膀,安抚道,“都过去了。”
转身,走到窗棂前站定,漫天霞光,把她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橘黄色之中,柔和而静谧。
“明月,你要记住。”顾芝容的话传了过来,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管在何时,何地,你,采青、绿水、玉蝉、雪雁,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我会竭尽全力维护你们的周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
明明愣愣地看着窗台那个闪耀着橘黄光点的人影,只觉得一股热浪冲入眼眶,泪光朦胧中,只见那个俏丽人影在漫天晚霞耀映下,华贵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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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悬济寺。
晚风飒爽潜古寺,香火缭绕入云端。此时的悬济寺里,空气中仍飘浮着檀香的清幽气味。寺后的云台上,千年银杏巨大的伞柄被无数条祈福的红丝带裹得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再往上,树干分出十几个枝杈,伞状朝上,直刺苍穹。
此时,立于千年银杏树下的,是一个伟岸的身姿,白色的广袖单袍随风扬起,衍生出飘逸之态。刀刻般的脸庞,鹰隼般锐利冷酷的眼睛,若非树叶缝隙间投射下来的点点霞光使他身上带着的冷意略微散去一些,这个人俊美得简直让人心生寒意。
云台下桓长的石阶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一旁的秦路猛地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少主,有人来了。”
被称作“的年轻男子俊美的脸上一丝讶异也没有,他顺手摘下一片碧绿的银杏叶子,夹在修长的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头也不抬道:“是丁铃铃,带她来见本座。”
“是。”秦路应了,飞身跃下云台。
不一会的功夫,一个圆脸大眼的姑娘随着秦路上了云台。这名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容颜俏丽,窄袖云色春榴裙,杨柳绿叶陈色比甲,腰间系一条蚕丝碧玉带,一头乌黑的青丝简单挽着双丫髻,一枚饰品也不戴,却更显得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铃铃,你昨天刚从越地回转,今天就直奔悬济寺来找本座,有很紧急的事?”少主停住手中转动的银杏叶子,略一抬眸,便似有无数星辰落入他深沉的眼眸,煜煜生辉。而那略为低沉的音线,分明带着几分慵懒,却有着上位者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少主,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情,属下认为少主可能会想知道。”丁铃铃神色凝重,取出一张纸条,双手递给那人。
那人弃了银杏叶子,摊开纸条,目光一扫,便对纸条中的内容尽数明了,声音里带了些讶然:“顾府五姑娘?”
“是。”丁铃铃禀道,“是一年前在天顶山边的碧波潭,少主吩咐救下的那个姑娘,后来那位姑娘感恩属下出手相助,便与属下结下金兰之好,以姐妹相称,此次来信求助,怕是遇到麻烦了。”
“哦?”那人挺直了胸膛,唇角微抿,一缕笑意倾泻而出,带着一丝玩味:“她也需要求助?”
沉沉目光中,思绪飘回一年前。
一年前,天顶山的碧波潭边,一群手持钢刀的蒙面黑衣人围住了一顶青衣小轿,杀死轿夫,逼迫轿上的顾府姑娘下了轿。那名十一二岁的顾府小姑娘带的几名丫环,皆吓得脸色苍白,抖个不停,而那位顾府小姑娘也惊慌失措,双手紧紧攥住裙角,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
她在不停地哭泣,苦苦哀求那些匪徒,求他们放过她的那些丫环们,只把她一个人留下就好。
当时的他正好途经那里,对于那名顾府小姐出奇的“舍己救人”的行为甚感好奇,于是便让手下的丁铃铃解决了那些匪徒,救下了她们,并一路护送她们回到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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