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芝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真的老了。
由于久困山上,老太太所带来的衣裳不多,沙蓝潞稠褙子,玄缎马面裙和石青色滚边绣五福棉衫轮换着穿。当初到悬济寺的时候,原本是打算着拿一件换洗衣裳的,没想到居然会被困在山上这么久。
久困于山上,没有在府里的时候,身边丫环婆子环伺,老太太也不太注重修饰自己的仪容。顾芝容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她头发稍显蓬乱,鬓角初显几丝银白,脸颊有些凹陷,本来不明显的颧骨显得特别突兀。眉头紧锁,似乎有着对前景无限的担忧,哪里还有在府里的时候那种光鲜年轻充满活力呢?
老太太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顾芝容心里面有些酸楚,专捡老太太喜欢听的说:“祖母,待我们回京之后,一定要请吉祥戏班子,热热闹闹的唱上三天三夜,庆贺我们劫后余生,还要专门点那出武松打虎,祖母您说好不好呀?”
京城吉祥戏班是老太太最喜欢的一个戏班子,但凡远宁侯府有什么喜事,大夫人二夫人为了讨得老太太的欢心,点名请吉祥戏班到府里来搭台唱戏。而这其中,武松打虎这出戏是少不了的。
顾芝容的话语软糯轻柔,细声细气,却如一股温泉般,听着让人舒心。老太太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好好好,就按容姐儿所说的,点武松打虎。”
见老太太开怀,侍候一旁的杜妈妈也很是开心:“奴婢瞧着,这府里呀,就数容姐儿嘴最甜了,难怪老太太在众孙女中,最宠的就是容姐儿了。”
顾芝容“嘻嘻”笑着,忽道一声:“不好!”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忙问道:“哪里不好了?”
顾芝容苦着脸道:“祖母一向慈悲为怀,不主张杀生,还一心向佛,如今点的这出武松打虎,可是大大的杀生哟!”
老太太被逗乐了,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做比呢?那老虎吃人无数,残害生灵,是个大祸害。武松打死老虎,让周边村子的人免受虎害,这是积德,怎么可以说杀生呢?”
顾芝容眼珠一转道:“如此说来,现在山下围着的那些贼人们就是可恶的老虎,我们要团结一致,要有信心去打败它,这也算是为民除害。祖母,容儿说得对吗?”
老太太虽说年已半百,但是毕竟是后宅妇人,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血腥场面,这些天来,与山贼对峙的惨烈场面让这么一个后宅妇人受到了强烈的惊吓。顾芝容所做的安慰,不过是一个心理疏导,让老太太分清是非善恶,坚定信心。
顾芝容轻声道:“祖母,太子到桐城搬救兵去了。桐大将军威猛善战,威名远播,只要他率大军前来,消灭那些贼匪根本不在话下,我们回京指日可待。府里的大老爷,二老爷,大夫人,二夫人都还在等着我们呢,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回去的,我们一大家子人,以后还要生活在一起呢。”
老太太只觉得顾芝容的话有如拨开云层见月明般,一下子看到了前方的光明,活力一下子又贯通了全身。
被困的这几日里,老太太觉得前程无望,意志不免消沉。她心想着,自己一个老太婆,即便是死在这山上,倒也无所谓。只是自己死了之后,好像没有颜面去见老侯爷了。
此次悬济寺之行,她带着芳姐儿、沁姐儿,还有容姐儿出来。而今呢,只有容姐儿还是完好的,芳姐儿受了伤,沁姐儿下落不明。这两个都是太子妃的人选啊。要是太子妃的名号因此旁落,她如何有脸面去见顾家的列祖列宗呢?
顾芝容的话点醒了她。是啊,虽说沁姐儿不见了,但是芳姐儿容姐儿不是还在么?还有一个刚认的义孙女顾文心呢。只要她们顾家有孙女在,就不用担心这太子妃的名号会溜走,她们老顾家一定会以太子妃为阶石,富贵更上一层楼的!
如此一想,老太太豁然开朗,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孙女没有白疼,抚摸着顾芝容的头发,叹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能看事情看得这么通透,难为你了。”
顾芝容偎依着老太太,静静地想着:“现在形势不明朗,二姐伤势未愈,她的婚事还是不要先告诉老太太罢。至于四姐,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想去寻她,也不大可能啊。唯有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自己回来罢。”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顾文心的事情。虽说这位顾姑娘头脑灵活,做事也大胆,但是有些事情似乎做得太过火了。太后是何等人物,能从地位低下的嫔妃层层爬到太后这个位置,难道那点小伎俩她老人家会看不出来么?她担心顾文心会弄巧成拙,还是寻个机会提点一下她才是。
至于那个太子妃的位置,她既是答应要帮顾文心,那是一定会帮她的。还有关于顾文心的真实身份,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也该公布了……
把老太太送回大殿,顾芝容取捷径去看二小姐顾元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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