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富阳县。
算起来,这是柳师师近月来第三次拜访本地县衙。
第一次是押送元斌南下,有沉纶同行。
第二次是前不久过来给扬州大总管传信。
前两次,本地县令都热情招待了她。
这回也不例外,吃喝用度,上好厢房,仆人婢女,甚至还让自己妻子作陪。
礼数不可谓不周全。
甚至有些过头了。
毕竟县令最低也是个八品官,而柳师师只是个九品底层办事员而已。
中间至少差了两级。
“县令看重的到底是柳氏的名号,还是沉公子的颜面呢?”
前两次,柳师师并未深入考虑过这个问题,反正事情办好就行,何必深究人家心思。
可在当下,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思考这种头疼的问题。
她在富阳县,已经停留了三天。
这三天,县令夫人对她的招待无微不至。
唯独对援兵的事情只字不提。
问就是夫君在请示了。
再问就是夫君还有要事。
一来二去,白白浪费了三天时间。
也不知道第五郎与谬儿那边什么情况,贼人有没有开始攻山……
救人如救火,到了第四日白天,柳师师决定不等了,直接杀到县衙问个究竟。
……
彭!
大门轰然洞开。
柳师师手按剑柄,大步流星迈入。
值守的县卒一时剑拔弩张,却又不敢直接上前阻拦,纷纷看向上首的县令。
“柳娘子,何事这般急躁?”
富阳县令端坐主位,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错愕的表情。
柳师师站定堂中,柳眉倒竖:“县令何必明知故问?”
“呵呵,原来是这件事!你瞧我这几日公务繁忙,居然忘了柳娘子的大事,罪过罪过!”
富阳县令连连赔罪,扭头让身边主簿送来一叠文书。
柳师师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或许真的错怪人家了。
这杭州总管府刚刚草创,上下诸多事务沟通不畅顺,也很正常。
“柳参军,这是你要的县卒调令。”
“县卒?”
柳师师一手抢过递来到文书,打开。
脸色随之一沉。
“怎么,柳娘子还有其他要求?”富阳县令脸色关切。
“我记得先前跟主簿说过,我这边至少需要两团四五百人的州府正卒。”柳师师徐徐举起调令文书,翻到正面,“怎么这里只调给我一队五十人的县卒?”
“两团府兵?这可有些难办啊……”
富阳县令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彷佛下了极大决心:“若今日本令不能替柳娘子解忧,他日沉公子定会责怪。这样吧,我治下的四队县卒,只留一队留守,其余柳娘子通通带走!此外我有一个八拜的老兄弟,是从州府里退下来的,身手不凡,也随娘子去救人!”
“县令的结拜兄弟是个什么修为?”
县卒基本都是普通人,对柳师师来说跟车夫役夫没有区别,只能充当门面。
关键还是修行者的力量。
“开了耳识的下仪同。”县令捋着胡子,自豪介绍道。
“两识仪同?恐怕不够!”柳师师蹙眉分析道,“我这边还要护送一座智者金身,数千近的重物,又兼道路泥泞,只能用马车慢慢拖拽。没有足够多的强者镇压,难以吓退群贼。”
“啊,原来还有智者大师的塑像?!如此大事,主簿你怎么不早些对我说……”
富阳县令彷佛遭受蒙骗,一时对身边主播责骂不已。
柳师师强压心中怒火,冷眼旁观。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县令与主簿二人,根本就是在演戏。
自己过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甚至先前北上请示扬州总管府的时候,也有相应提及金身。
县令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
果不其然,主簿苦着脸抱怨道:”令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咱们上头的杭州总管府刚刚草创,朝廷的正式任命估计得到明年才能下来。”
“如今所谓总管府不过是咱们私底下的说法,哪里真的能以这个名义来调动府兵?”
“若是贼人真的闯入咱们杭州地界也就罢了,事急从权,只要保境安民有功,事后朝廷那边也能解释过去。”
“但这些年来,东阳贼只劫掠吴州,从不踏入杭州半步。咱们根本没有理由调动本地府兵去别的州县剿贼啊!”
“搞不好还会被御史参一本,说咱们私自调兵,意图谋反!”
富阳县令听到这里,也顺势换上一副苦瓜脸,转向柳师师:“娘子也听到了,不是本令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办不到啊!”
“且不说本令无权调动州府正卒,就算此番将他们哄骗过来剿贼,可万一将来东阳贼恨上了我,转头劫掠富阳,那本令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娘子是不知道啊,这婺州历来多贼,灭之不尽,春风吹又生……”
富阳县令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其实就是一句话,调府兵,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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